在公共治理与公民隐私之间,这枚徘徊良久左右权衡的砝码,如何才能取得审慎的平衡?
无论是北京这样政经资源和责任风险双重集中的首善之区,还是上海这样有着良好公共治理传统的经济龙头;
无论是流动人口基数庞大,治安压力居高不下的羊城,还是唱红打黑之后以平安为执政目标之一的山城;
无论是台北这样正在谋求蜕变的远东名城,还是像伦敦这样古老而常新的世界之都。
无论是以治安、反恐为目标的日常管理,还是以应付大型赛事盛会为目标的非常规动员,以治安掌控为核心的公共治理,永远是公权力机构首先要解决的重大问题。对公共空间的监控,也永远是治理机构首选的技术措施。对动辄千万人口的特大型城市而言,监控更是无处不在。
在重庆,77亿庞大投资下的摄像头,正在期待织成平安重庆的天罗地网。
在上海,网格式治安管理的基础上,未来五年内还将在安防领域每年投入五到十亿。
在台北,新任市长郝龙斌给市民的许诺之一,就是未来任期内会让市区摄像头翻一番。
在伦敦,50万个街道摄像头正在构成庞大的监控体系。
谁的摄像头?监控谁?谁来管理?谁来监督?如何提高打击犯罪的效率,又如何反制公共权力的扩张?在这之间,代议机构当如何作为,民权组织应如何发力?
这一连串的问号里,一边是冷冰冰的技术逻辑,一边是巨大的商业利益;一边是尚未明晰的权力边界,一边是蒙昧不明的权利意识。
在公共治理与公民隐私之间,这枚徘徊良久左右权衡的砝码,如何才能取得审慎的平衡?
记者_季天琴 曾向荣 石宴瑜 实习生 唐爱琳 上海、广州报道
摄影_《2084》 李思睩
视频一:一辆的士从大北立交方向驶入广场。
探头,跟踪。
视频二:的士继续往前开,一排花坛挡住了视线。
输入编号,探头再跟踪。
视频三:的士的正身出现,车里的一切,大到司机,小到装饰品都一清二楚。
在被称为全国治安最复杂地区之一的广州火车站广场,这辆绿色的士,早就被坐在200米之外的视频墙前面的治安员掌控在手掌之间。
这些治安员,24小时,三班倒,不间断地盯着视频。每一个班都配备了1名带班民警和4个治安员,平均每个人要监控20多个摄像头。他们必须熟记每个摄像头的编号,以便及时切换画面进行监视。
作为视频监控系统的一部分,人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暗藏在四周的摄像头。2005年11月,耗资500多万元的视频监控系统,在广州火车站所在的流花地区投入使用,101个监控摄像头,将周边的一切都置于监控系统的“天眼”之中。
根据广州媒体的报道,仰仗这套系统,广州火车站一年有275天没有发生一起刑事案件。
“天降奇兵”的故事更不少见——令神出鬼没的犯罪嫌疑人吃惊的是,比他还要神出鬼没的警方总是在他作案几个小时,甚至几分钟后将其截获。
警察叔叔既不是柯南,也不是金田一,破案为何如此高效?
在这套系统之下,警方一般是这样找到线索的:“侦察机关查看了事发地点的监控录像。监控录像显示,某男子在案发当晚×点××分出现在案发现场,据此判断,此人有重大作案嫌疑。”
于是,视频监控系统对嫌疑人进行定位,然后追踪取证,GIS地图系统调动附近的民警排摸,摸啊摸,就摸到了嫌疑人的老窝。
视频监控系统是如此生猛,以至于上海市一位《东方110》的观众在上海本地论坛“宽带山”上总结了治安管理的创新:以前靠居委会大妈,现在靠摄像头。
居委会大妈大都长着一双雪亮的眼睛,能够随时发现鬼鬼祟祟的不法分子,不过,新型监控技术比起居委会大妈,对信息的探究更加深入、广泛、温和,它不仅能穿透墙壁、距离、黑暗,还有皮肤和时间。
事实上,指纹、虹膜、DNA等生物信息早被广泛用于安全检查、身份确定、刑事侦查和跟踪。在中国,更为宏大的计划是打造“天网”工程——这个取名自成语“天罗地网”的监控系统,目标是用先进的视频监视、信息管理技术武装现代国家机器,得心应手地将其公民纳入管理系统。
北京的奥运、上海的世博、广州的亚运,为了实现三次盛会的安保,这三个城市的监控摄像头以惊人的速度增加;而在“科技强警建设工程”、“3111”等重大公共工程项目的推动下,着力建设视频监控系统的“平安城市”项目,正从东部发达城市逐步向中西部及二三线城市推进。
在这股把全国每个城市角落都装上摄像头的雄心壮志里,地处西南的重庆将当之无愧成为中国的“摄像头之都”。最近,这个城市管理者宣布,它将建成全国最大的物联网应用系统,到2012年底,全市将安装50万个摄像头。目前该市已有30余万个摄像头,不过,这个数字显然不够。
为了公共安全而盯梢“嫌疑人”,这是政府为纳税人提供的公共服务的一部分。不过,目前中国普遍存在的问题是——当有关部门援引国外案例来为公共财政购买监控系统辩护时,却忽略了国外防止滥用系统的制度设计。
没有完善的隐私法律保护、没有严苛的数据管理、没有查看数据的谨慎程序、没有监管数据采集的独立力量,虽然政府号称摄像头针对的是“犯罪嫌疑人”,但是谁又能保证它没有越位到普普通通的公民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