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血液中心预计年采血量同比下降
法律与生活2012年2月上期封面
“红金”交易
统筹/本刊记者赵晓秋 文/罗飞
血荒年年有，今冬更严重。受郭美美、网传千袋过期血流入医院等事件影响，北京市红十字血液中心经历了空前的信任危机，加之气候影响，预计“年采血量同比下降严重”。
为了缓解“血荒”，管理机构临时祭出了“互助献血”大旗。可惜，老的问题没解决，新的烦恼又出现。用血紧张的常态成为“血头”滋生的温床。如同影视剧里的“吸血鬼”， 鲜血是维持大小“血头”存在的唯一能量。血液，被“血头”称作“红色的黄金”。在北京，追逐暴利的“红金”交易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在“血头”和部分急需血液的患者眼里，这样的“血生意”是在救死扶伤。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血头”非法组织他人出卖血液的行为，不仅侵犯了国家血液管理制度，同时也对公共卫生造成妨害。
《刑法》的“非法组织卖血罪”可以打击部分“血头”。但是，要真正解冻血荒、斩断“红金”交易，确是法律无法承受之重。如何调动全民的无偿献血意识、加强采供血机构和血源管理、保证血液质量、维护社会公共卫生安全，需要全社会的努力。
1.要手术，先献血
在百度上搜索“血”，解释为：行于脉中并循环流注于全身、具有营养和滋润作用的红色液体，主要成分为血浆、血细胞和血小板，味咸而腥。事故造成的创伤失血，外科手术时体内血液的正常循环，产妇分娩大出血，烧伤、感染、消化道出血及各种血液病的治疗等，都离不开血液的补充。血液是生命的物质，输血可以抢救生命。
可没有血，怎么办？
民工张大强在工地上受伤，髋臼骨折，住进了医院。医生诊断后说，保守治疗效果不好，决定做手术。但是北京闹“血荒”，医院血库告急，院方便通知张家人自行筹血。
“医院说我哥做手术要用1200毫升的血，让我们家属无偿献等量的血。我献了400毫升，我妹昨天献了400毫升，工友献了400毫升。”张大强的弟弟说。为缓解血荒局面，北京各大医院采取了术前“互助献血”的方式。
“互助献血”以前又叫“家庭互助献血”，是指在患者进行手术前，亲属朋友必须先行献血。一般的献血时间为手术前一天，紧急时亦可手术当天献血。各医院血库存量不同，对献血数量也要求不一。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要求患者根据医生提出的手术参考用血量，进行相应献血储备，对献血量没有统一标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炮兵总医院、积水潭医院等多家医院，则是根据手术血量与献血量1:1比例进行家庭互助献血。
互助献血的基本程序为，医院方出具一张《互助献血申请单》并交由患者家属。家属到北京市血液中心献血后，填上此单相关事项，连同领取的《献血证》交回医院方。随后，血液中心会向医院发配相应血量供于患者手术。北京多数医院依照此程序。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有所不同：手术患者的家属献血，无需去北京市血液中心献血，而是直接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捐献。
民工张大强是幸运的，他的家属凑齐了手术需要的血液。但还有这样一些人，正苦苦地寻找血液的来源。
2011年9月1日9时许，一位40多岁的张姓男子站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内，他是准备给爱人互助献血的。他的爱人吕女士患有子宫肌瘤，医生诊断后表示，保守治疗效果不好，决定做手术。经过检查，吕女士严重贫血，血红蛋白仅为45g/l。医生说在贫血状态下做手术，术后恢复很慢；且术中会有失血，患者耐受不了，容易对其造成损伤。所以，医生要求患者术前输血。因为北京的“血荒”，院方通知吕女士的家人自行筹血。
“医院说我爱人需要800毫升的血，让我们家属无偿献等量的血。我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但也只能献400毫升。”张先生说。显然，这些血不够手术所需。怎样解决这个缺口，张先生还不知道。他观察了一下，来献血的人很多，但90%的人和他一样都是互助献血。
就在此时，一位30岁出头的李姓女子也站在无偿献血窗口旁，她母亲在医院住院要做手术，医院通知要互助献血1200ml，她和姐姐各献血400ml后，还差400ml。这400毫升血的缺口，李女士还不知如何填补。“这不就是变相强制献血吗？”李女士愤愤地说道。
有多家医院输血科人士称，由于医院血库告急，一些并不紧急的手术已被推迟。所以，如不事先献血，手术就无法如期进行。没办法，为了患者，家属们只能去互助献血。 因为他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遭受病痛折磨。在患者及其家属看来，此项互助献血举措，说是动员，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强制执行，人为地抬高了手术门槛。一些患者提出了强烈质疑，比如张先生和李女士。
此外，虽然互助献血能够解决一部分病人的需求，可如果病人没有足够多的亲友或者其亲友都远在外地，一旦病人手术用血量大，便可能献不出等量血，譬如张先生和李女士的情况；况且，献血家属也可能存在验血不达标的风险。就在张先生和李女士为缺少的血液发愁时，有一些人，找到了他们。
2.地下贩血网络里的“血头”们
2011年8月18日下午3点，北京某知名医院内，患者家属王海娜(化名)办理完相关手续后走出血站，向站在花坛边的“血头”招手。顺着方向望去，只见刚才组织人员献血的穿绿色半袖的男子(简称“绿半袖”)和旁边站着的黑衣男子(简称“黑衣男”)就站在花坛边上。
“都办完了？”绿半袖问道。
“都办完了。”王海娜回答着，然后递给黑衣男1600元人民币。
随后，绿半袖和黑衣男进了附近一家网吧。其间，不断有人来与绿半袖接头，然后去医院内的血站献血，再拿着献血证回来交给黑衣男。黑衣男也频频拿出钱包付钱，完成交易。
大约一个小时后，警方突然出现，当场将绿半袖和黑衣男抓获。从二人随身携带的物品中，发现有一张“招临时工”的招聘广告单。此外，两个人的手机中，都存有一些与血液买卖相关的短信和电话。
目前，绿半袖和黑衣男已被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罪名是涉嫌非法组织卖血罪。接下来的一个月，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检察院连续受理非法组织卖血案4件10人，均已批准逮捕，涉及的卖血人员高达20余名。
“小血头”的疑问：“我犯了什么罪？”
是什么原因让这些 “血头”快速涌现？他们又是如何找到这牟利的空间的呢？一个涉嫌非法组织卖血罪的犯罪嫌疑人小江说，在北京，现在吃这碗饭的人不少，因为北京很缺血。小江今年34岁，陕西人，在人群里他很普通，不会引起别人的特别注意。
小江说他本来是到北京投奔朋友准备当保安的。可当了一段时间的保安后，他觉得这份工作挣得太少，钱不够花。
一天，小江在网络上查看招工消息的时候，无意中浏览到有招兼职的帖子，帖子上面写着“需要有业余时间，懂得基本上网知识。简单易做，可以利用业余时间兼顾。工资日结为 每天100元到400元……”帖子中还留下了联系人的QQ号码。这个帖子引起了小江的极大兴趣，他马上通过QQ和对方联系后约好了见面地点。
到了约定地点，一个东北籍的大胡子男人接待了小江。很快，小江就知道这个兼职的工作就是在医院替人献血。此时的小江早已是口袋空空，所以他并不排斥这件事情。
不巧的是，当天小江忘了带身份证。按照规定，在医院献血一定要出示身份证。就这样，小江没干成这个兼职。但大胡子说，小江如果有朋友愿意做这个，可以介绍过来，也不会让小江白干，介绍一个人头会给他100元钱的提成。
小江一想，不就介绍几个人吗？这活不难，钱也好赚。小江兴冲冲地忙活去了。可没想到，装在口袋里的钱还没有捂热，他就被警察抓了起来。
身陷囹圄的小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他认为自己只不过找了几个人献血。可如今，待在看守所里的小江不清楚的是，虽然他找人参加了无偿献血，但献血后又有一些被人叫做“血头”的人进行了献血证买卖，并从中赚取了差价。这种间接性变相卖血的行为已经涉嫌非法组织卖血罪。小江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一项罪名。
非法组织卖血罪，指的是“血头”为牟取非法利益，未经卫生行政主管部门批准或者委托，擅自组织他人向血站、红十字会或者其他采集血液的医疗机构提供血液的行为。在非法组织他人出卖血液的犯罪中，供血者一般是自愿出卖血液的。我国《刑法》第333条第1款规定：“非法组织他人出卖血液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小江干的就是找人献血的活。其实，这是一种组织行为，这也是他被抓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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