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日上午，饱受争议的归真堂终于开放其养熊基地、引胆过程，全国60多家媒体、百余名记者齐聚福建省惠安县，参加该公司的首个养殖基地开放日活动，实地见证“活熊取胆”的全过程，不少媒体还通过微博发出了现场见闻和图片。    有图是否就有真相？这一次，开放熊场仍难掩公众质疑，虽然归真堂一再声称黑熊养殖、引胆既“科学”又“人道”，可争论之声始终不绝于耳。熊胆产业将何去何从？归真堂、亚洲动物基金会(微博)、媒体短兵相接，再次展开激烈的争锋。

　　本报记者刘洁、新闻晨报记者 福建惠安报道

　　直击取胆

　　相比记者第一次参观，黑熊这次更安静

　　22日上午7时30分，百余名记者一起进入位于福建惠安黄塘镇虎窟村的“归真堂生物园”。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个生物园共有六百多头黑熊，黑熊要三岁以上才可引胆汁。

　　万众瞩目的“熊胆引流区”紧挨散养区，前来参观的记者按照归真堂发放的参观证编号，在引流区前排队等候叫号，分批进入，归真堂分批次给记者做现场演示。

　　这是记者第二次现场目击归真堂“活熊取胆”。与第一次相比，这一次流程更严格：参观记者被要求按照动物防疫要求，穿上白大褂，戴上帽子及口罩，进入其“取胆车间”时双脚要消毒。记者第一次进入现场时，工作人员并未提及消毒问题。在两名讲解员的讲解下，三名引流员开始演示引胆过程。引流员先用酒精为黑熊瘘口消毒，再用一根长约八公分的引流针插入瘘口，大约一百毫升的熊胆汁随即流出。工作人员拔出引流针，再次为瘘口消毒。引流完成，整个过程大约半分钟。

　　相比记者第一次参观看到的，黑熊昨天显得更为安静。记者看到，黑熊进入到吃食的铁笼时，显得温驯。记者注意到，整个引流过程黑熊体态平静，一直在进食。第一次记者参观时，黑熊进到吃食的笼子就开始嚎叫，直到吃到食物才安静下来。这次，在给其他批次记者演示时，虽不时有黑熊的嚎叫声传来，但也不如记者第一次参观时听到的那么“嘈杂”。

　　直击座谈

　　谈痛不痛：插入导流管就像女孩戴耳环一样

　　昨天上午，归真堂邀请了十几位中药、动物保护等方面的专家，在惠安县和媒体记者进行座谈。

　　座谈会上，面对记者是不是给黑熊打了麻醉的质疑，归真堂公司董事张志鋆表示，可以让媒体选出三四代表，在生产车间内呆24小时或者48小时，以见证是否做了麻醉。张志鋆还进一步解释说，幼熊3岁后即可开始取胆。“首先是做胆囊开瘘手术，就是为熊的胆囊开一个口，这个口不是创口，因为会长出新皮肤，会愈合，就像女孩子为戴耳环打的耳洞一样。”

　　“瘘口周围有会伸缩的括约肌，平时闭合，进食时才会打开，这时才能插入导流管取胆。插入时的感觉，和耳环穿过耳孔时差不多。”

　　“你不是熊，怎么知道熊不痛？”有记者质问张志鋆。“你也一样不是熊，又怎么知道熊疼痛呢？”张志鋆反问道。

　　@亚基会说法：针对张志鋆的解释，在后来亚洲动物基金(简称亚基会)召开的发布会上，四川成都黑熊救助中心兽医莫妮卡质疑说，无管引流需要的所谓的“造瘘手术”，要拉扯胆囊并缝合在皮肤上，对黑熊来说，这意味着溃疡、感染。

　　谈死亡率：基地成立至今，没一头熊病死

　　为打破僵局，与会的中国药科大学中药资源学教授周荣汉接过了话筒。“目前的引流取胆，是第三代取胆技术。”周荣汉回忆说，1958年他在东北时，当地的黑熊常破坏庄稼，农民见一头杀一头，然后取走熊胆和熊掌，那是“杀熊取胆”；后来从朝鲜引进导管取胆，就是“铁背心”、“插管子”、“挂袋子”那一套，是第二代取胆技术，为熊带来很多痛苦。“1996年后，我国正规养熊场都采用的都是无痛取胆。”

　　据归真堂董事会秘书吴亚透露，在基地600多头熊中，用于取胆的成年熊有300多头。“养熊基地从2009年上半年成立至今，还没有发生过一头熊病死的情况。每头熊在福建省林业局都有备案，如果有熊死亡，必须报林业局，由他们处置。”

　　@亚基会数据：但亚洲动物基金前天提供的数据显示，在他们救助的277头熊中，181头来自采用无管引流的熊场(和归真堂一样)，165头取胆汁黑熊有后遗症，99%患胆囊炎，66%患有胆囊息肉，34%患腹部疝气，28%内脏脓肿，22%患胆结石，其他隐患包括营养不良、牙齿感染、骨关节炎等。121头去世的取胆汁熊中，35%患肝癌死去。

　　这些疑问归真堂需好好答

　　01

　　是否为了应对媒体给黑熊分类

　　在开放日之前，一封无法鉴定真伪的标为“归真堂内部文件”的《紧急通知》出现在网络上。其中提到归真堂为了应对媒体，而将取胆的黑熊按照体质状况分类进行演示：将A类熊摆放在参观路线外围，B类、C类依次往里摆放。

　　在回答记者就此提出的质疑时，归真堂的负责人面对媒体镜头气愤地重复，“这是污蔑！”但是，这位负责人的说法与养殖场内的工作人员说法存在矛盾之处。归真堂在黄塘的黑熊养殖基地内的黑熊是2011年10月从老基地搬迁过去的。一共有9个“熊舍”，标注的1到3号“熊舍”是作为取胆熊存在的，熊舍的位置也在基地的外头，再往里走是繁殖及幼熊区域。

　　而记者在繁殖区参观时，现场自称是养殖基地内工作人员介绍，3号“熊舍”内是归真堂养殖以来最老的一批黑熊。记者问，“那不是有20多岁了？”这名工作人员点头称是。记者再进一步询问一号和二号熊舍内的黑熊是否也分年龄段时，他又否定有分类。

　　在记者向归真堂其他工作人员求证时，对方都慎重地声称自己并不是养殖基地工作人员，对这个也不懂。

　　02

　　为何工作人员都说借调自总部

　　一位来自北京的记者说，熊胆引流室内光线暗淡，归真堂方面不允许使用闪光灯，而给熊引胆的铁笼位置极低，难以看清引流员给黑熊插管引流的动作，也看不到黑熊的瘘口。整个引流过程不到半分钟，为何工作人员一直催促记者离开？

　　还有一个令人费解的细节是，当记者向养熊基地的众多工作人员询问相关问题时，几乎所有被问到的工作人员都给出一样的答复——“不好意思，我是总部借调过来的，不清楚情况。”

　　03

　　有多少借“药品”之名进入礼品市场

　　在中药协及中医专家肯定熊胆粉独特的药用价值时，不容回避的现实是，归真堂获准生产的熊胆粉和熊胆胶囊，在市场上主要是被用作礼品销售。

　　在惠安县城，归真堂开了两家店面。记者在归真堂店内看到，其熊胆粉最便宜的一盒是118元，只有四瓶，共1克重。而最贵的则是2880元，共72瓶。因为县城小，该县有部分出租车司机长年蹲守在惠兴街上的归真堂店门口等客。据司机们介绍，归真堂平日客人很少，但一到过年过节时，就热闹起来。“吃的人不买，买的人不吃。”一位司机更是如此形容。

　　而这些司机的感受，与归真堂公司的网站宣传内容有吻合的地方。记者看到，在公司网站上，归真堂“熊胆馆”的加盟业务将“熊胆粉”定位在高端礼品市场，称“熊胆粉养生——送礼送健康，送礼新潮流”。

　　根据招商表，一家省级馆的首批进货标准为50万元，年度销售目标为500万元；市级馆首批进货标准20万-30万元，年度销售目标200万-300万元；县级馆则是10万元，年度销售目标100万元。

　　在此模式之下，归真堂的熊胆粉到底有多少用于真正的药品？而又有多少借“药品”之名，进入礼品市场？

　　对此，归真堂方面解释这是公司的市场策略问题。

　　04

　　活体抽取的熊胆汁安全吗

　　在这场反对归真堂的上市风波中，与消费者有密切关联的有一个问题，即引流取胆是否因其创口而需要大量抗生素，进而影响到熊胆质量，损害消费者利益。

　　其具体意见主要是指活熊取胆肯定有创伤，创口长期不愈合就容易发炎，而为避免发炎，多半会给熊使用抗生素，那么取胆制药的药效就因此会打折扣。亚洲动物基金会也表示，曾多次在养熊场的黑熊胆汁中发现抗生素残留。

　　对此，中药协方面认为亚洲动物基金救助的熊的份额很少，全国取胆熊的总量超过一万头，因而没有说服力。而归真堂方面则解释其引流技术中，每头熊身上没有创口。东北林业大学野生动物资源学院教授田秀华称，取胆是在熊身上做了一个“胆瘘”手术。在手术完成一到二个月之后，创口已经愈合，因此不存在使用抗生素的问题。

　　据媒体报道，2007年9月起，成都军区总医院对四川龙桥黑熊救护中心送检的用于人工取胆的49例黑熊标本做了病理学观察，对其病变机制做出分析，结论指出：“通过对发生胆道系统炎症和肝细胞性肝癌的黑熊病例的病理观察，我们认为活体取胆生成的胆汁可能含有肝癌和炎性细胞及其产生的对人体有害的细胞因子，故这种胆汁和《唐本草》《本草纲目》所述的野生黑熊的胆汁本质上可能有所不同。”报告中提到，由于长期取胆，黑熊的胆道系统在肝脏持续炎症影响下，有可能最终导致肝癌的发生。在这种熊体内取出的胆汁，可能会混入其他物质，比如脓性分泌物、炎性细胞产生的细胞因子、肿瘤产生的细胞因子，对熊胆消费者的健康构成了潜在的影响。

　　05

　　反对方亚基会为何没能进现场

　　亚洲动物基金会(以下简称亚基会)一直是反对归真堂上市的一支重要力量，昨日，这个组织带着兽医等专业人员也来到了惠安，要求跟随媒体一起参观养熊基地，却未获得归真堂方面许可。关于离开原因，基金会和归真堂各执一词。

　　亚洲动物基金中国区对外事务总监张小海告诉记者，“归真堂没有给理由，只是让我等消息。” 张小海说，“我们对今早接待方的行为和态度感到十分不解和失望。”

　　归真堂公司董事会秘书吴亚于当天下午解释，亚基会工作人员突然造访，没有履行公司之前公告公布的报到、登记程序。“为了回应该基金会的要求，公司已决定22日下午为亚基会工作人员安排熊场参观专场，但目前还未接到亚基会的反馈电话。”吴亚说。

　　但最终，亚基会宣布“不再与归真堂有任何互动”，“也不评价这次缺乏诚意的‘开放日’活动及其任何环节及信息。”

　　不少媒体记者坦言，对于“活熊取胆”大家都是外行，为何不让更加专业的亚洲动物基金人士一同参观？

　　[复杂背景]

　　归真堂上市，六方博弈

　　归真堂：上市融资，用于年产4000公斤熊胆粉、年存栏黑熊1200头两大项目。通过活熊取胆所制的熊胆粉，以豪华礼品装出售，价格可高达960元一盒。

　　中药协：力挺归真堂，称熊胆用于153种中药品种。归真堂系中药协一般会员单位，中药协官网资料显示，一般会员单位每年需交纳会费5000元。

　　当地政府：归真堂是惠安县黄塘镇年重点项目之一。工作目标是：“归真堂上半年完成熊舍建设等项目，下半年启动中药材种植基地建设。”

　　投资人：澄辉创投无意在上市前转让股权，另一创投股东鑫澳亦无出售之意。

　　人工熊胆课题组：经过25年的研发，人工熊胆项目的全部研发材料已上报国家药品审评中心，已完成批量生产前的全部工作。但至今未获批准上市。一旦通过国家审批，人工熊胆将正式批量进入市场，对天然熊胆产品造成一定冲击。

　　亚基会：“活熊取胆”对黑熊造成不人道的伤害，亚洲动物保护基金通过和地方林业部门合作，已经使全国22个省取缔了开展活熊取胆业务的熊场。但有媒体怀疑称，亚洲动物基金曾经接受过生产去氧熊胆酸的德国企业——福克公司的赞助。

　　[麻辣快语]

　　一次被“双规”的“现场秀”

　　现在有句流行语叫“有图有真相”，但是这次，不少社会公众却相信，有图不一定有真相，因为“图”显示不出熊舒服不舒服，也显示不出熊健康不健康，而这正是真相的重点。

　　对比之前网友拍摄的视频，这一次现场被邀“观摩”的公众所看到的，是一个相对较文明的饲养环境，取胆过程也不像过去那样血腥和残忍。从“痛苦”到“看起来没那么痛苦”，从“杀熊取胆”到“活熊取胆”，从取胆时“声嘶力竭地嚎叫”到“边取胆边平静地进食”，从表面看应当承认这是进步，至少这一次是比过去的进步。但是，再进步，也是从活体上取胆。只要还在活体取胆，这种进步最终还是会被扔进历史的垃圾箱。

　　从现场不少媒体记者反馈的信息看，这种进步还有可能是“安排”出来的。一方面，这是一次被“双规”过的开放：规定的时间，规定的程序。另一方面，有舆论指出，归真堂聘请了国内一家知名公关公司，帮助其挽回舆论被动。这就让公众不得不怀疑急于为上市平息事端的归真堂这次邀请活动的诚意：写好了“剧本”，练熟了“演技”，你们演给媒体和社会公众看了一出戏？

　　取胆的同时还可以进食，不代表熊就“很舒服”；毛色光鲜、叫声响亮，也不代表熊就很健康。舒服不舒服，涉及熊的心理感受；健康不健康，涉及熊的生理机能。这两点，不是一次浮光掠影的“看熊样”就能看出来的，需要专业的熊心理测试和长期的熊体检报告，而这就有必要长期向专业人士和科研机构开放，接受长期的专业调查。

　　如果一次被“双规”的“现场秀”能够还原真相，一出按照剧本演出的戏代表现实，那么，善良的人们就有理由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黑砖窑”，也不会有“地沟油”，社会一切“假、恶、丑”都将不复存在。在幕后“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所谓公关公司的精心安排下，再加上“砖家”助阵，不就是演几天戏嘛，谁不会呀？据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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