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糯康归案仍存三大疑问:湄公河能否长治久安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5月18日11:40  三联生活周刊
5月10日,在老挝万象机场,中方警务人员将糯康押解上机 5月10日,在老挝万象机场,中方警务人员将糯康押解上机

    糯康归案,谜团待解

  4月25日,糯康在老挝落网;5月10日,移交中国。在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金三角”地区,这样的办案效率当属罕见。而高调的全程电视直播,除了抚慰湄公河惨案的受害者家属外,也是中国对这一地区的某种力量宣示。

  记者 魏一平

  阿宝最早看到糯康落网的消息是4月26日,在缅甸大其力他工作的酒店里。泰国的电视台播报了一条新闻,“被泰国警方通缉的毒枭糯康被老挝警方抓获”,反而大其力当地媒体没有什么动静。“第一反应当然是高兴,毕竟他害死了那么多老乡,也算是让他们九泉之下可以安心了。”隔着越洋电话,阿宝仍难掩兴奋之情。5月10日的移交,他也是守着中央电视台国际频道看了直播全程。

  阿宝是云南人,3年前来到大其力,为当地一家酒店的赌场“看场子”,去年“10·5”惨案发生后,我们在大其力采访时见到他,当时赌场的生意还很冷清。“现在基本恢复了,毕竟我们的主要客人不是中国人,大部分是泰国客和缅甸当地人。”看到电视新闻的当天晚上,阿宝说他跟一位缅甸当地的老赌客提起这事儿,那人的反应很平淡:“噢,抓住了?糯康我认识,不过好几年没见着了。他有好多家,我知道的就两个,老家就在镇子上,另外一个家也不远。”

  他所说的“镇子”,就是大其力郊区的红累镇,糯康的老家。去年到大其力采访时,阿宝曾陪同我们开车去镇上转了一圈,不过,在当地向导的极力反对下,我们没有进一步寻找糯康的老宅和家人。当时,湄公河惨案刚刚过去,泰国警方一口咬定是糯康所为,向导的理由很简单:“这里是糯康的地盘,而且他口碑不错,很容易遇到他的耳目,贸然打探会引来杀身之祸。”

  与外界想象有所不同,在当地,糯康的名字并非以大毒枭面目出现。他的公开身份是红累镇民兵团的团长,所谓民兵团,也就是当地组织的武装自卫队,在缅甸的很多地区,尤其是民族地区很普遍。“大其力的警察主要负责市区治安,郊区主要靠民兵,每逢过节搞活动的时候,他们都会出来维持一下秩序,跟中国的保安差不多,所不同的是不会背枪。”阿宝说,“一般民兵团团长都由当地威望比较高的人担任,与政府的关系也不错。”

  表面上看,最起码直到2006年,糯康与当地政府的关系还算不错。1996年坤沙向缅甸政府投降后,昔日的手下糯康便逐渐拉起当年的旧部,以老家大其力为据点慢慢站稳了脚跟。大其力一直是泰缅边境上的毒品重镇,属于缅甸中等规模的城市,但是,其落后程度却超乎想象,破旧的市区甚至不及中国的县城,与相邻的泰国小城美赛相比都是天壤之别。去年采访时,阿宝给我留下一个手机号码,现在按照缅甸的区号打过去,结果却无法接通,换成泰国区号,竟然通了。“缅甸的通信设施很落后,靠近哪个国家就用哪个国家的信号。”阿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2006年1月,缅甸政府军迫于泰国方面的压力,对糯康集团发动了代号为“成功行动”的清剿,缴获大量武器,摧毁了一条毒品生产线。据说还收回了糯康的一部分田产对外拍卖。自此,失去根据地的糯康把据点转移到了据此100多公里外的湄公河畔一个叫孟喜滩的地方,除了继续做贩卖毒品的老本行外,开始干起敲诈勒索过往商船的勾当。从此,他便很少在大其力露面,在当地人眼里,糯康由毒枭沦为“江匪”,“被抓是迟早的事儿”。

  即便是在此生活了3年的阿宝,在湄公河惨案前,对糯康这个名字也非常陌生。偶尔听赌场的老客人提起,也只是些模糊的陈年传说。不过,孟喜滩一带遍布山林,周围没有像样的城市,缅甸政府的管理无力顾及,倒是为糯康提供了新的生存土壤。在这里,糯康逐渐树立了“劫富济贫”的威望,他用贩毒和打劫来的钱收买当地村长,还时不时出点钱帮村里修路和寺庙,反倒成了很多百姓眼中的英雄,甚至得了个“缅甸罗宾汉”的外号。

  与此同时,由于孟喜滩与老挝隔河相望,而老挝政府的管理力度又远远不足,使得糯康在此区域的活动基本不受限制,他的毒品走向除了向南流入泰国,也过河进入老挝,甚至很多是先进入老挝再以此为跳板流入泰国。糯康落网后,有报道说他在当地很多村子都有老婆或情人,作为隐藏的据点。我们就此询问远在大其力的阿宝,他的回答是:“这很正常,在这里本来就有一夫多妻的传统,即便现在法律不允许了,但结婚只需要找几个熟人见证一下,政府并没有强制的登记管理。”

  据阿宝介绍,糯康的落网在家乡大其力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赌场的生意也没受什么影响。“即便是曾经的同伙,能留在大其力的也说明已经洗白了。”实际上,糯康集团内部组织比较松散,除了少数骨干成员外,很多时候是“有事集合,没事解散”的状态,而且,他们与当地政府的关系也是若即若离。“毒品和武装,没有当地政府的默许不可能成气候,只不过,有时做得过分了政府会出来打击一下,做做样子。”

  正因为有当地政府的庇护和群众的掩护,糯康一直没有落入缅甸军警的手中。“10·5”专案组组长、中国公安部禁毒局局长刘跃进在解释糯康落网过程时也印证了这一点。他说,今年春节后,曾经有几次极好的机会,专案组已经查明糯康的具体藏身地,但实施抓捕时他却成功脱身。后来,专案组制定了一套巧妙的策略,不再着眼于某一次抓捕,而是通过向缅甸方面施加压力,让其不断加大对糯康地盘的清剿行动,挤压糯康的藏身空间,只待他进入与中国警方合作密切的老挝,完成最后的收网。

  根据老挝方面公布的信息,糯康是4月25日18点左右在波乔省敦蓬县的班莫码头附近被抓获的。当时,糯康与两位老挝籍部下驾驶小船准备到老挝与联系人商量躲藏之计,刚刚靠岸就掉入了警方的埋伏圈。这里距离金木棉赌场不过10公里,距离中国船员被害的泰国水域更近。金木棉赌场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负责人通过越洋电话告诉本刊记者,糯康落网,在老挝一侧也是风平浪静。波乔省是老挝人口最少的省份,没有电视台,没有报社,人们的生活大多还停留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班莫码头原来只是一个货运码头,现在偶尔有客船停靠。说是码头,实际上极其简陋,就有一块勉强能停船的地方,岸上设了一间老挝移民局的办公室。有关糯康与金木棉赌场之间的恩怨,这位负责人仍然三缄其口,以“不清楚”来回应。

  糯康归案,自然大快人心。但其后的三个疑问,仍有待破解。

  疑问一,糯康为什么被移交到中国,而不是案发地泰国?已经归案的9名泰国军人将会何去何从?

  云南社科院东南亚研究所研究员朱振明今年2月底刚刚去过一次泰国,当时,与泰国同行聊起湄公河惨案,对方告诉他,泰国方面正在加紧整理材料,准备对已经投案的9名涉案军人进行审理。“泰国方面对移交糯康的愿望最强烈,他们从一开始就一口咬定糯康,即便后来证实有本国军人参与作案,还是没有放松对糯康的指控。”朱振明向本刊记者分析,“因为除了湄公河案件,泰国政府一直视糯康为危害最大的毒枭之一,而且,相比中方来说,泰国对糯康集团的情况也更了解。”

  泰国提出移交糯康,除了基于案件审理的属地原则外,还因为已经有涉案的9名泰国军人归案,但他们并没有认罪,而且泰国军方也一直对此否认,能否将他们最后定罪,还有赖于对糯康的审讯。当然,考虑到糯康掌握泰国军队的一些不光彩事实,泰方自然更不想失去他。

  但是,中国方面提出的依据也合法合理。除了案发属地原则外,船舶和航空器还享有海外主权,既然杀人与抛尸都是在中国商船上完成的,中方也具备案件审理权。此外,据接近专案组的一位人士向本刊记者分析,国际警务合作遵循务实原则,因为先前抓获的糯康集团二号、三号人物都已经被中方关押,所以,首犯糯康应该与他们一并审理。更重要的是,此次抓获糯康,公开消息是中老警方合作的成果,实际上,由于老挝和缅甸方面的侦查能力远远不及中国,在案件侦破和抓捕中,中方起了主导性作用。从去年案发后,专案组先后组织200多名警力,向泰、老、缅三国派出6个工作组,长期在国外进行秘密侦查和警务协作,缅甸媒体报道的数字,中方为此次抓捕付出了200万元的代价。

  糯康被移交给中国,泰国方面不免失落,他们提出参与审理的要求,中方是否允许尚无答案。泰国方面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将涉案的9名军人引渡到中国,中国也明确表示不会再把糯康移送第三方。可以预见,不久即将开庭审理的9名泰国军人,会受到什么样的惩处?他们的供述能否与糯康的供述吻合?如果泰国方面选择在军事法庭审理,是否会公开?这些都是待解的疑问。

  疑问二,湄公河惨案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糯康的作案动机难道仅仅是报复?

  接受央视记者采访时,专案组成员、云南省公安厅副厅长先燕明大致勾勒了湄公河惨案的发案过程,实际上包括两个案发地点,两个步骤:一个是缅甸孟喜滩一带,糯康团伙成员在此武装劫持中国商船并且装上毒品;另一个则是泰国一侧一片叫毒素的水域,在此发生交火,船员被杀并且抛尸。

  有关第一阶段的劫持和装毒,疑问不大,关键是第二个阶段,杀人与抛尸。按照去年本刊记者在泰国的实地踏访,现场目击者、泰国警方、泰国媒体提供的现场情形,都有不同程度的出入。比如,糯康与泰国不法军人到底是如何勾结如何分工的?泰国方面获取的情报是通过什么途径?交火的双方是哪些人?具体实施谋杀和抛尸的人又是哪些人?也都是疑问。更重要的是,如果按照泰国警方公布的数据,两艘船上的毒品价值2000万元人民币,而糯康团伙此前打劫中国商船的收获并不大,如此巨额的毒品,难道糯康的作案动机就仅仅是报复一下中国商船吗?这背后是否还另有隐情,与金木棉赌场究竟有何关联?都有待最后的细致审理来揭晓。

  当然,另一个现实问题是,如果糯康的供述表明与泰国军方有更深的瓜葛,那么考虑到外交需求和军事保密原则,湄公河惨案的每一个细节能否大白于天下,也是未知。

  疑问三,糯康是否真的是金三角最大的毒枭?他的覆没是否意味着金三角地区禁毒工作的转折?未来的湄公河航道能否迎来长治久安?

  因为对“10·5”案件的广泛关注,糯康呈现给中国公众的,更多是敲诈勒索、手段残忍的“江匪”形象,而他作为金三角大毒枭的面目则显得很模糊。朱振明向本刊记者分析:“糯康活动区域一直集中在泰缅边境,毒品主要流向泰国,从禁毒的角度看,对泰国的危害最大。”去年,本刊记者在泰国北部的清莱府公安局采访时,其局长就明确表示,糯康团伙是泰国北部走私毒品的主要来源,为此,在过去的数年间,泰国警方发出了好几张针对糯康的通缉令,悬赏金额也一再提高。最后一次是今年4月22日,也就是糯康团伙二号人物落网的当天,泰国警方把糯康的悬赏金提高至200万泰铢(约合人民币40万元)。“看来他们是真着急了,想尽快自己抓住糯康。”上述接近专案组的人士说。因此,糯康的毒品生意到底有多大?他在金三角地区毒枭中究竟位列几何?将有赖于中泰双方下一步的司法合作。

  “不会!”当本刊记者问及糯康的覆灭是否改变金三角的禁毒格局,包括朱振明在内的几位专家都给出了一致的回答。云南一位长期关注缅甸的禁毒人士向本刊记者分析,传统意义上的大毒枭,一般要拥有独立政权、固定辖区和武装力量,以此而言,在金三角腹地,坤沙可以说是最后的代表。“虽然坤沙的毒品生意不一定最大,但他名声大,具备传统毒枭的一切特征。”而坤沙之后,广义的金三角,即包括缅北地区,瓦邦领导人鲍有祥被美国等西方国家视为“毒品王国的君王”,但是,最起码在表面上,作为缅甸一级合法政府的瓦邦公开承诺禁毒。“糯康算是坤沙之后唯一一个还带点毒枭色彩的集团首领,但其势力范围并不固定,更像是‘山大王’。”上述禁毒人士分析道,“比如他公开与泰国军方勾结,本身就说明自身实力并不强,因为泰缅两国积怨已久,这么做自然会得罪缅甸政府,也是无奈之举。”

  糯康之于金三角,其地位与影响跟当年的坤沙已不可比。另一层现实背景是,随着冰毒等新型毒品取代传统的海洛因,毒枭的形成,对政权、民众和武装的依赖度逐步降低,金三角地区的禁毒形势并不会随着糯康的覆灭发生根本性变化。

  而毒品不禁,湄公河航道的安全就会面临不断挑战。单单从现有的四国联合巡逻执法就可看出,各方力量也在暗中较劲。相比老挝的积极配合,缅甸的不冷不热,泰国则表现得很强势。据一位云南警方人士介绍,名为四国联合护航,但实际上从云南关累码头出发的护航船只有3艘,独缺泰国。为了昭示自己的主权和实力,泰国方面拒绝其他国家执法船只进入泰国水域执法,缅甸执法船行驶40公里后也停下,绝大部分航段由中国执法船和老挝执法船一起护送,到达泰老边界时,中国和老挝的执法船都要停下,换成泰国自己的执法船,单独护送至终点站清盛。即便是在湄公河上跑船的中国同胞,除了难掩兴奋之外,也担心糯康被移交到中国,是否会加剧其手下人员的反弹性报复。湄公河的长治久安,尚需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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