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年初，温州103个市属部门分三批进行“述职”，这些部门的“一把手”在电视镜头面前，不仅要讲业绩、比干劲，更要找差距，“晒”问题，而他们的“考官”不仅有书记、市长，还有普通群众

　　文｜《小康》记者 曹伟

　　2012年12月20日，温州市人民大会堂五楼国际厅会场的主席台上，没有花团锦簇，一张龙舟竞渡百舸争流的背景图，跃入眼帘，“解放思想、创先争优、比学赶超、再鼓干劲、推进转型”横幅置于会场的后方，十分醒目。

　　温州电视台、温州广播电台、温州新闻网的工作人员正在进行直播前的设备调试工作，身着正装的张震宇“还是有些紧张”。这位因2012年“金改”而备受媒体追捧的温州金融办主任并非第一次上电视，但一向从容的他却在节目正式开始直播后一反常态，念稿发言时，脸上不停地直掉大汗珠、手不停地在擦拭，这一幕被电视台的转播画面记录了下来。已经连续举办三年的温州电视问政第一次通过卫星信号向全国观众播放。

　　书记市长带头面对百姓“讲问题”

　　与张震宇一样，温州市直属二十多个部门的负责人在“互学互比”汇报会电视直播现场利用12分钟“晒业绩、比干劲、找差距”，而这只是第一批接受考核的部门，2012年12月下旬至2013年1月上旬，温州103个市属部门分三批进行了“述职”。

　　《小康》记者从温州市考绩委员会办公室了解到，温州市直单位“互学互比”活动将一直持续下去，官方也希望借此改变当地官场的大环境。

　　始于三年前的“电视问政”曾被誉为温州史上最严厉的“治吏风暴”，起初并不被大家看好，甚至被质疑。有人称是“雷声大、雨点小”，有人称，这不过是一场秀。

　　风暴之后，温州官场的末位淘汰制发力，官员在电视机前的表现会直接与政治前途和经济利益“挂钩”，外界才知道这并非“走过场”，更不是一场“秀”。

　　“每年都由当地电视台直播。”温州市委党校副校长蒋儒标告诉记者，这个“全媒体瞩目下的工作汇报会”是由浙江省委常委、温州市委书记陈德荣一手推动的。

　　据统计，2010年由温州电视台、温州人民广播电台、温州新闻网同步直播的年终述职会共有19个温州市直单位参加，到2011年参加单位增加到21个，2012年上电视的述职单位增加到27个。

　　温州考绩办向记者出示了一份由温州市委办公室于2012年12月17日发布的《2012年度“互学互比”活动的通知》，从中可以看到，各个部门的汇报内容都要分为3个部分，包括2012年度工作的完成情况、2013年重点工作(十大项目)的安排，以及对老百姓的决心与承诺。

　　这些内容，都由“一把手”在规定的12分钟内通过电视画面向温州市民进行阐述，单位的其余主要管理人员也会同时在台上列席。

　　除此之外，通知还要求各部门的汇报材料“页数控制在6页A4纸以内”，不仅要对2012年度重要工作任务完成情况进行展示，还“必须包括存在的主要问题”，同时对于2013年度重点工作安排要用“附表式”呈现，对于决心和承诺要控制在“200字左右”。

　　在2012年12月的“电视问政”现场，温州市环保局局长郑建海发言称，“温州有全省最好的生态自然资源，是老天爷给的，我们却没有照看好。”陈德荣在随后的点评中对此也颇有感触，他指出，这不是老百姓对政府的工作不满意，而是温州的老百姓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还要求2013年要尽快补齐环保基础设施建设欠账，“我们这一代的环境问题决不交给下一代去处理，依靠广大市民的自觉行动，全员参与美丽温州建设”。

　　去年5月，陈德荣提出的“以环保局局长带头下河游泳作为河水治理好的标准”曾引发热议，而在“电视问政”现场，陈金彪市长却再提“环保局局长下河游泳”，他说：“要确保所有的污水、垃圾处理设施全部开工，消除塘河黑臭。到时候，希望建海同志不是被逼下塘河，而是自愿下河游泳，在塘河清澈的水里畅游。”

　　陈德荣与陈金彪毫不客气的点评，加上眼前的两百多位考官和现场直播的形式，让原本信誓旦旦的郑建海一时有点儿不知所措，这也让随后应考的“考生们”压力倍增。

　　2013年1月4日，温州市编委办公室主任陈合和在第二批次的问政现场承认，“面对各部门单位增机构增编制呼声日益强烈的现状，妥善平衡严控机构编制与满足事业发展需要的能力水平有待提升。”

　　“敢于得罪人，根据改革需要、工作流程再造，合理调配编制。”陈金彪市长在之后的点评中要求其加大事业单位改革力度，坚决杜绝类似一些区县的直属部门“半年不上班、照样吃皇粮”的现象发生；并严把国企编制关，防止国企成为关系户进人平台。

　　把干部们“逼到了墙角”

　　为温州年度大考的“考生”打分的有60多人，其中包括温州的市委常委和副市长，共20名；由退休官员构成的督考专员和专家学者，共10多名；党代表、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以下简称“两代表一委员”)约30名；此外还有一两名群众代表。

　　据温州考绩办介绍，群众代表是由各部门、各团体自己选上来的，代表人选每年都会有变动。“每次的‘两代表一委员’也都不同，并且都临时随机选定，只提前半个月告知他们，打分后还要去掉最高和最低分取平均分数。”当地官员介绍说。

　　考试得分将占这些一把手年度考核的40%，并直接关系到他们的经济利益甚至是政治前途，考核成绩不仅会在内部公布，还会在媒体上通报。

　　“如果考核结果不运用，就等于没有考核，不能够奖优罚劣，那考核就相当于形同虚设。”陈德荣在接受央视记者采访时谈到。

　　据介绍，部门如在考核中连续几年优秀，在今后选拔任用当中该部门领导将被优先考虑，温州甚至每年拿出一部分领导职位，从考核好的优秀的部门、地方、单位里来选拔、提拔干部。而对考核排在后面的，一方面和收入挂钩，另一方面对部门领导进行诫勉谈话，连续两年考核排名靠后，就要考虑职务的调整。

　　以温州市属103个部门为例，考评结果共分四档，第一档17名，领导班子可获提拔，且年终奖为平均奖金的2倍；第二档45名，年终奖为平均奖金的1.5倍；第三档38名，年终奖为平均奖金的1倍；最后一档3名，年终奖为平均奖金的0.7倍。

　　“所谓的‘淘汰’就是被降职或者调离该岗位。”温州市考绩办副主任木力介绍，“2011年就有三家被排在末尾的单位领导被扣了部分奖金。”

　　“这样的话就把我们的干部逼到了墙角，无路可退，只有奋勇前进。”陈德荣在“电视问政”的现场曾这样指出，“言必信，行必果，言而无信，怎么做人？”

　　3年来，被“逼到了墙角”的温州干部们大多已经改变了“喜欢说大话、夸海口”的习惯，而是开始主动接受社会的监督。

　　“我觉得利用电视问政这种方式公开透明了，你把你的承诺公开在老百姓的眼皮底下，就是说你无形当中主动地接受了老百姓的监督。” 温州市政府决策咨询委员会委员张小燕表示。

　　而温州考绩办的工作人员也告诉《小康》记者，各个部门的官员对“电视问政”都表现得很积极，一些部门很早就准备材料。“3年来‘电视问政’模式在不断地改进，每年都有新提高。”

　　其实早在温州之前，湖北武汉市的电视问政已成功举办了6年，并成为固定的电视节目。有消息显示该节目的收视率超过了日常电视连续剧的3倍。

　　2012年年底，更多的地方开始了这样的尝试：12月20日晚，湖北省咸宁市举办首场电视问政；12月28日，湖南省桂东县首期电视问政节目在当地晚间黄金时段播出；12月30日晚，湖北省恩施市以治庸问责转作风、优化环境促发展为主题的首场电视问政活动举行，8家单位有关负责人与市民面对面，接受问政和测评。

　　“直播政府部门一把手述职的方式将成为未来的趋势。”中国人民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执行副院长毛寿龙说，官员向上级负责，向上级领导汇报工作是一个方面，但是更重要的是要向老百姓交代，必须在各种场合能够见到老百姓，能够接触老百姓，给老百姓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