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控经济短期下滑超预期和财政金融风险激化两大极端情况,保持经济运行基本稳定,切实推动关键改革,打造中国经济“升级版”。全年7.5%目标可期
文/余斌
上半年,我国经济增速处在预期范围内。在向7%左右的中速增长阶段转换的进程中,市场预期不稳定,新的平衡尚未建立,中长期潜在增长率下降与短期增长动力不足相叠加,经济增长呈现下行趋势。同时,长期积累的结构性矛盾,如金融发展与实体经济相脱节、就业岗位与技能不匹配、过剩产能调整进展缓慢等,进一步显现。展望下半年,国际形势总体略好于去年。如果宏观调控把握得当,则全年增速仍可能达到7.5%左右的预期目标。
在由高速增长阶段向中速增长阶段的转换进程中,经济运行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超出以往。宏观调控要坚持守住底线、以稳促进的思路,把守底线与调结构、控风险、转动力有机结合,近期要力争宏观经济运行基本稳定,对经济短期下滑超出预期或财政金融风险出现激化的两种极端情况,应提前做好相关预案。
同时,积极防范和化解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债务、房地产泡沫、严重产能过剩和影子银行等四大风险,切实推动关键领域改革。
上半年五大问题值得关注
上半年,我国经济增长下行压力趋于加大,经济运行出现一系列新情况、新特点,尤其是各种结构性矛盾更为突出,值得关注。
PPI降幅扩大,企业回补库存进程受阻。从今年4月份开始,PPI降幅扩大,5、6月份分别达到-2.9%和-2.7%,市场预期恶化。行业产成品库存增速处于7%左右的相对低位,化工、石油加工、黑色金属、有色金属等行业,库存回补进程基本停止,汽车、专用设备、通用设备制造等行业也明显放缓。不少企业改变原来的库存管理模式,“以订单决定生产”逐渐增多。企业补库存进程受阻,对短期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明显减弱。
套利、套汇驱动虚假贸易,引发进出口异常波动。受内外利差、人民币升值,以及出口鼓励措施等因素驱动,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尤其是今年以来,虚假贸易明显增多,引发进出口异常波动。5月份监管措施加强后,这一问题明显暴露。
5、6月份,出口增速从1~4月的17.4%分别下降至1%和-3.1%。剔除对香港、台湾、东盟之后,1~5月出口增速为3.4%,比去年同期下降5.2个百分点,比去年全年增速下降0.8个百分点。外贸实际情况较差,这与出口交货值、铁路货物周转量、港口货物吞吐量相对低迷和制造业投资下降反映的情况基本一致。
资金成本高企,金融与实体经济相脱节。上半年,CPI和PPI走势明显背离,同比涨幅分别为2.4%和-2.4%。以存款利率3.5%、贷款利率7%计算,消费者和生产者面对的实际利率分别为1%和10%左右。
一方面,实际存款利率过低,消费者倾向于购买各种理财产品,助推了银行的表外业务和影子银行的发展;另一方面,实际贷款利率过高,超出实体经济的承受能力,在流动性总体充裕的情况下,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进一步发展,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相脱节。
同时,从金融业到实体经济的信贷业务,通过一系列加杠杆的金融运作后,演变成从金融业到金融业、从大银行到中小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的资金业务。融资链条不断加长,推动着金融资产规模快速膨胀和资金价格的上涨。金融业看似火热,盈利水平提高,但却以多数实体经济严重缺乏资金或高资金成本为代价,资源配置扭曲加剧。
企业退出通道不畅,过剩产能调整缓慢。当前,我国产能过剩呈现行业面广、绝对过剩程度高等特点,在传统产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均出现产能过剩的情况。从发展趋势看,经济增长下行压力和产能过剩矛盾将更加突出。
市场需求不足,往往导致整个行业处于利润低下甚至亏损状态,企业大面积破产倒闭风险增加,有可能引发金融和财政风险。同时,低水平恶性竞争,使优秀企业无法脱颖而出,行业不能顺利实现优胜劣汰和转型升级,将较大程度削弱中长期增长动力。
加快产能调整,是实体经济重新恢复稳定盈利能力的关键。但众多产能过剩行业,正是地方保GDP、税收和就业的重点,往往得到地方政府的多种扶持,加上没有形成有效的退出机制,很多“僵尸”企业被迫艰难维持,产能调整步伐缓慢。
就业形势总体稳定,但结构性问题不容忽视。从就业总量看,受人口结构变化、劳动年龄人口峰值出现和服务业快速发展等因素影响,中期就业压力有所缓解。在当前经济持续下行的背景下,就业形势保持了基本稳定。全国职业岗位供求维持在需求略大于供给状况,局部地区招工难问题仍存在,特别是技术工人、熟练工人、基础工程师需求缺口较大。
但随着结构调整和升级,结构性失业压力有可能逐步突出。一是大学生就业难问题显现,毕业生就业签约率明显下降;二是市场需求持续低迷,人工和资金成本明显偏高,部分中小企业开始出现裁员现象;三是高端餐饮、住宿、会展、娱乐等服务业经营状况下滑,部分员工出现摩擦性失业。
注意“三驾马车”新态势
其一,出口竞争力出现下降迹象。由于我国出口竞争力已出现下降迹象,加上与欧美贸易摩擦增多,以及日元大幅度贬值等,出口状况难以明显改善。
下半年,外部市场需求状况总体趋于改善。年初以来,美国个人消费支出持续增长,服务业保持扩张,失业率稳中趋降,稳健且可持续的内生增长正在形成;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趋于稳定,市场恐慌情绪基本消失,政策重点已从治理危机向恢复增长转变;在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导致日元大幅贬值的刺激下,日本实体经济运行状况显著好于市场预期;新兴经济体在相对低速中趋稳,发展中国家整体增速较去年四季度上升了0.2个百分点。
进入新世纪以来,我国工业制成品占美国和欧盟进口比重持续快速上升,但这一势头在2011年以来出现明显停滞或逆转。在2001年1月到2010年12月期间,我国占美国工业品进口比重平均每年提高1.7个百分点。在2011年2月到2013年4月间,该比重从25.8%上升至26.1%,两年多时间仅提高0.3个百分点。我国占欧盟从区外工业品进口比重,甚至还略有下滑,从2011年2月的29%降至2013年4月的28.1%。国内工资上涨、人民币升值、资金成本高企、土地和原材料价格大幅上升等,在相当程度上削弱了我国工业品的国际竞争力。
国际环境略有改善和我国出口产品竞争能力下降,对下半年出口的影响或可相互抵消。在剔除虚假贸易的影响后,预计2013年全年出口增速与上年大体持平。
其二,投资增速稳中趋降。制造业、基础设施和房地产投资占固定资产投资的比重达到80%左右。这三大类投资增长均呈下降趋势,预计全年投资增长低于20%。
前5个月,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维持在20%以上的水平,但呈现逐月小幅回落趋势。分大类看,制造业投资增速进一步放缓,5月仅为17.8%,明显低于近5年平均30%的增速。受产能过剩、过度竞争和高成本、低利润等因素影响,企业投资意愿减弱,金融与实体经济相脱节,制造业投资将延续下降趋势。制造业投资是固定资产投资的中坚力量,近5年来平均占比达到34%,若持续下行对投资和经济增长均有重要影响。
基础设施投资增速今年明显高于去年。但是,1~4月份,基建投资增长24.4%,比1~3月下降1.8个百分点,是自去年初回升以来的首次明显下降。1~5月份基建投资增长24.7%,比前4个月略有回升。基础设施投资是政府调节经济运行的主要手段,在中央、地方财政收入增长明显减缓、收支压力不断加大、财政金融风险进一步累积的情况下,基建投资难以维持高增长。
受销量和资金状况良好支撑,前5个月房地产开发投资累计增长20.6%,但施工、竣工和新开工面积等主要实物量指标的增速明显放缓,分别较上年同期下降了3.6、3和20个百分点。1~5月份,房地产开发商土地购置面积同比下降13.1%,已连续16个月同比负增长,房屋新开工面积同比仅增长1.0%,表明开发商对未来房地产市场运行仍很谨慎,房地产投资后续增长动力明显不足。
其三,消费增长难以明显改善。需要着力增加居民收入、完善社会保障体系、缩小收入差距,解决居民面临的“没钱可花”、“有钱不敢花”等问题。同时,改善消费环境,建立生产者追溯制度,切实维护食品、药品安全,让消费者安心消费、放心消费。
3月份以来,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速停止下滑并出现企稳态势,5月实际增速为12.1%,与去年全年持平。去年四季度以来快速下滑的餐饮、烟酒业消费,随着经销策略的改变,也呈现企稳迹象。近年来发展迅速的网购消费增速总体稳定。
值得注意的是,一季度,城乡居民实际收入增长明显放缓,分别为6.7%和9.3%,比去年同期分别下降2.1和3.4个百分点。经济增长放缓,对居民收入增长和就业将产生影响。近年来一系列食品安全事件,如“酒精勾兑事件”、“塑化剂事件”等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白酒消费;“假鱼翅事件”、“假燕窝事件”的曝光,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相关消费品的需求。
消费是我国经济运行中的稳定力量,近5年来平均拉动GDP增长4.7个百分点。“十二五”规划和党的十八大报告,都提出要建立起扩大消费的长效机制,把经济增长转变到立足于消费扩张的轨道。□(作者单位: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