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官员廖少华:工作能力强没架子 用人讲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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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少华。资料图
廖少华：“静悄悄”落马的省委常委
文_本刊记者 龙在宇 发自贵阳、遵义、凯里
2013年9月25日，贵州省四大班子领导齐聚贵阳，出席一次重要会议。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中央第六巡视组向贵州省反馈巡视情况。根据中央统一部署，2013年5月至7月，中央第六巡视组对贵州省进行了巡视。
在当日的会议上，中央第六巡视组组长、原辽宁省委书记张文岳指出，巡视中干部群众反映了一些问题，主要是：在党风廉政建设方面，少数领导干部搞权钱交易；有些案件的处理上存在查处不及时、处理偏轻等问题……巡视组还收到反映一些领导干部的问题线索，已按有关规定转中央纪委、中央组织部有关部门处理。
从那时开始，关于贵州将有“老虎”被打的消息，开始在官场传播。一名贵州省直机关公务员告诉廉政瞭望记者：“按说厅级干部的违纪问题，省纪委就能查处。巡视组明确表示将一些领导干部的问题线索转中央纪委，所以大家猜测，出问题的会是省级领导。”
10月28日，尘埃终于落定。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发布消息，称贵州省委常委、遵义市委书记廖少华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在接受组织调查。
近日，中央纪委副书记张军接受采访时披露，廖少华严重违法违纪案，是在巡视中发现的案件，中央纪委优先办理，只用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即决定立案采取调查措施。
经历了前段时间的流言纷扰，贵州官场猛然间又陷入一片惊讶。“各种版本的故事中，都没提到廖少华啊！”一名贵州省的公务员告诉记者，“廖少华今年1月才跻身省委常委，目前还属于‘新官上任’阶段。没想到，实在没想到。”
创造纪录：被调查当日即公布消息
对于许多遵义的干部来说，与新书记廖少华，还处在磨合期。去年7月，廖少华来到遵义，担任市委书记。今年1月，廖晋升为省委常委。遵义虽为贵州重镇，但由省委常委亲自兼任该市一把手，却并非惯例。当时许多遵义干部私下议论：“这样的安排，体现出上级对遵义的重视。遵义或许会迎来一次难得的发展机遇。”
可惜，局势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10月27日下午，廖少华依旧在主持召开市委常委会议，传达全省第二次工业发展大会暨项目观摩总结会议精神。没曾想第二天，他就被带走接受调查。一名遵义市公务员向记者描述了10月28日当天，自己以及同事们的错愕之情：“看着当天出版的《遵义日报》，还有廖出席会议的新闻。可电脑屏幕上的消息，又说廖已经被调查。”
不过，与落马前的平静相比，廖少华落马后被处理的速度，却堪称创造了纪录。
廖少华28日被带走，当日晚些时候，官方就发布廖接受组织调查的消息。10月31日，中央决定免去其领导职务。
一名纪检系统人士分析说，廖少华被带走当天就公布消息，在十八大后落马的在职副省级官员中是最快的。从公布消息到免职，也只有三天时间。“这一方面说明中央纪委的反腐工作透明度越来越高，另一方面也说明相关部门手里，已经握有廖少华违纪的确凿证据。”
一把手落马，对遵义官场的冲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遵义一名副处级干部介绍，廖来遵义的时间很短，中间又恰逢省委换届以及十八大召开，很多工作都还没有来得及铺开。
10月31日，廖少华被免职当天，遵义日报发表评论《遵义干部群众衷心拥护中央调查廖少华》。此后，廖少华的议题逐渐淡出遵义官员的视野。
主政黔东南：用人讲圈子
落马前“毫无征兆”，落马后也显得“静悄悄”——遵义城里的平静，自然不会是事物的全部。距离遵义约500公里的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首府凯里，此刻便笼罩着另一种气氛。
近段时间以来，该地已有多名官员及企业家接受调查。而此地，更是廖少华仕途中的重要一站。从2005年至2012年，廖少华担任黔东南州州委书记长达7年。离任时，廖少华曾在会议上表示，能到黔东南工作，是“人生中莫大的荣幸”。
除开台面上的漂亮话，廖少华更有真情流露的时刻。一名黔东南州的正处级官员，年初曾在贵阳见到廖少华。廖在饭局中说到，自己辗转多地，但始终对两段经历念念不忘，一段是在铁路上工作，一段就是在黔东南。
铁路与黔东南，正是廖少华仕途中的两个重要拐点。
廖少华大学毕业后，曾在铁道系统工作多年。1994年至1997年，廖少华担任中铁五局副局长兼南昆铁路指挥长。南昆铁路被誉为西南地区的大动脉，穿越滇、黔、桂三个省区，其修建过程，一直得到中央政府的高度重视。廖少华正在因为在此职位上的突出表现，开始进入高层领导视野。贵州省级机关的一名老干部告诉记者，廖少华此前并无在贵州省工作经历，空降贵州任职，是因为高层领导的赏识与提携。
在南昆铁路建成当年，年仅37岁的廖少华出任共青团贵州省委书记，成为当时贵州最年轻的正厅级干部。此后，他先后担任贵州省计划委员会副主任、六盘水市市长。2005年，廖少华担任黔东南州委书记，开启自己担任地方一把手的经历。
黔东南的干部说起廖少华，主要评价有两点，其一是说廖工作能力很强，他担任州委书记的七年，当地变化很大。其二是说此人虽然没什么架子，但在用人问题上爱搞小圈子，“进入他圈子的人，往往破格提拔，哪怕上面有不同意见，他都会努力争取，甚至找机会为此人创造政绩；没进他圈子的人，就是不用。”
多名当地市民告诉记者，廖少华来时，凯里比起省里其它几个自治州的首府，要差上一截，但现在，好几个地方已经赶不上凯里。
2011年，在黔东南州委八届九次全会上，廖少华提出“十二五”期间，黔东南州要实现“三个高于”的总体目标：高于黔东南历史最好水平，高于全省平均水平，高于全国30个自治州的平均水平。
一名当地干部告诉记者，有州委领导曾向廖少华建言，说最好是立足于自身制定目标，公开喊出“三个高于”，会不会让兄弟市州觉得咱们太狂。廖少华不以为然，说“老是纵向比有什么意思，我们就要有这个雄心壮志”。
在贵州官场，廖少华还有“开明”的美誉。廖少华重视网络言论，他在讲话中提出，“网络问政是一种全新的民主议政、问政方式，畅通了广大网民的诉求渠道。”自2008年7月至2009年8月，在人民网“地方领导留言板”专栏，网友留言157条，廖少华全部回复，落实网民诉求问题93个，他还被人民网作为网络时代“官民互动”新典型进行报道。
一名黔东南州委公务员还向记者讲起一段往事。州委大院里种植有橘子树，一天早上上班时，几人见橘子熟了，就去树边采橘子吃。不巧廖少华正好路过。大家一见书记来了，都很紧张。廖少华却笑着问：“橘子好吃吗？”说毕，他还亲自去摘了几个，一边吃一边说：“比外面的橘子要酸一些，不过咱们院子里的没打农药，是绿色食品。”接着便笑呵呵地离去。
一名黔东南州的老干部告诉记者，廖少华表面看上去很随和，不摆架子，“但要分人”。对一般干部很礼貌，但在班子内，他是很严厉的。还有对那些他较为欣赏，或是进入他圈子内的人，他也会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廖对你客气，说明你还没进入人家的圈子。”
比如原黔东南州副州长、凯里市市长洪金洲，就经常被廖少华训得灰头土脸。当然，也正是在廖少华手下，洪金洲实现了仕途的几级跳。
落马前：心腹被抓，多名商人举报
洪金洲，一向被视为廖少华的“心腹”。他同时兼任炉碧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凯里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
今年六月，洪被有关部门带走。当地多名官员与企业家也因为牵涉洪案，参与协助调查。黔东南多名政商界人士告诉记者，廖少华落马，问题肯定出在黔东南，而且与洪金洲案以及近年的城建工程脱不了干系。
廖少华主政黔东南的七年，正是城市建设迅猛发展时期。“过去七年上马的工程，比解放后几十年的都多。”当地一名公务员说道。
据了解，洪金洲出事有两条导火索，一条是其为“跑项目”，曾向原国家能源局局长刘铁男“进贡”，刘出事后，供出洪金洲；另一条则是当地商人尤其是地产商人的持续举报。
凯里一名房地产商告诉记者：“廖少华吃没吃过钱，我没证据。但以我的了解，即便他吃钱，吃相也会比洪金洲好看得多。洪金洲是典型的官场败类，他和他老婆，简直是吃了原告吃被告，吃了大钱还惦记小钱，有时收了钱还不办事。”
根据记者接触的采访对象来看，洪金洲属于官声很差的领导，早在数年前，就有许多商人在举报他的问题。有多名地产商告诉记者，同一个项目，洪金洲可以同时收多人送的钱，最后价高者得。“更可气的是，那些送钱少最后没能竞标成功的，他还赖着不退人家的钱。”
洪金洲的种种劣迹，廖少华是否清楚？一名黔东南州的老领导告诉记者：“我不相信廖作为一把手，会听不到一点风声。但是，他对洪却一路提携。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有其它什么原因？”
2011年，洪金洲在凯里市长任上升任黔东南州政协副主席，步入副厅级干部队伍。次年，他又出任副州长一职。这名老领导说：“且不论洪金洲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说一般干部，想从政协交流到政府任职，没有一把手的点头以及大力提携，想都别想。”
洪金洲落马后，凯里市副市长陈鹏、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王智、国土局局长欧阳昌亭，以及多名地产商相继被纪委带走调查。黔东南州一名副处级干部告诉记者：“除了洪金洲，被带走的这些人中，有几个和廖少华平时关系也不错。尤其是几名湖南商人，和廖走的很近。”
洪金洲的落马，更为众多举报者增添了信心。“过去有顾虑的，现在也敢站出来了，而且矛头不只对着洪金洲，有些直接朝向廖少华。”
当地一名地产商告诉记者，他就知道有几名商人一直在贵阳举报，既告洪金洲，也告廖少华。“黔东南商界一直有传言，说许多事如果没有廖的参与，洪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记者曾联系上一名据传曾举报廖少华的地产商，他没有否认外界的传说，却也不愿再多说什么。
在凯里采访期间记者获悉，廖少华落马后，当地又有数名商界人士被纪委带走调查。而廖的妻子，贵广铁路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王丽也没有再去单位上班。
贵州省委一名退休干部告诉记者，中央巡视组指出问题后，大家都没料到廖少华会出事。其中一个原因，恐怕和他一直在地方工作，远离省城有关系。不过现在看来，中央巡视组点出的问题，说的不正是廖少华吗？“组长张文岳指出有部分干部存在权钱交易行为后，接着又说‘在干部选拔任用方面，对个别领导干部的考察不够深入，工作程序需要进一步严格和规范’。想着廖少华今年一月才晋升省委常委，人们现在恍然大悟。”
时值秋末，橘子熟了。在黔东南州委大院，记者品尝了院里橘树上新鲜的果实，比起市面上的水果，自是别有一番风味。可惜，当年也曾在树下品橘的廖少华，或许只能在北国的铁窗中遥寄相思。
市委书记任期内产生的腐败，有的与其相关，有的与其无关，但或多或少总会和市委书记对腐败的控制力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