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件好事是很难的
这都因为小宬灏出名了。
买卖器官的人也开始找上了他。
“待捐”这件事被报道后,一下子什么都来了。好的、坏的,分不清好坏的……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邱培亮的预料。
有人开价10万,以捐款的名义,但条件是必须要到指定的医院做手术,摘取、移植他都找好了关系。这是一种委婉而不易察觉的交易,邱培亮难辨真假。
签了志愿书后,无论心理还是流程上,红会都不会再对捐献者做出任何干预,以防“干扰捐献意愿”。
因此,邱培亮几乎是一个人面对着这一切。
两个月里,他皮肤黑下去,走路弯着腰,之前的精神、力气,一下子从他身上抽走了。
在中国,器官是稀缺资源。许医生告诉记者,在所有有潜在捐献可能的患者里,真正能实现捐献的还不到1%。
“有的打死都不愿意,有的愿意,但会提条件,比如告诉医院,你给我5万块钱我就捐。也有人说,行,但你把这次抢救费给我免了。”
无偿自愿的少之又少。
可即使是无偿的,兜来转去,还是回到一个字上:钱。
之前,邱培亮也知道器官是宝贵的东西,但那感觉很含糊,市价多少,他根本没概念。只知道自己在给出一件东西,给出去就完了。
作为一个初中文化的小老百姓,他看东西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活几个人、救几条命的角度,在整个复杂的事件里,他只能理解到这个层面。
可周围的一切信息,都似乎在给他另一种提示,说不上好不好,但他开始糊涂了。比如这器官该给谁,排序公平吗?接受这个器官的人要不要为器官花钱?他是无偿捐出的,如果受捐者为器官花了钱,费用又产生在哪一个环节?
“在中国做一件好事是很难的。”一个夜里,邱培亮抽了口烟,吐出去。
妻子说,丈夫在这两个月里一下子老了。
将来
报道登出后,六盘水钟山区红会秘书长余俊东也来了。那是晚上,他开车过来的,作为“红会”代表。一起来的还有六盘水居委会、社区负责人、红会其他员工。
当初就是他联系的重庆红会,把一家人送上了救护车。
那天场面不小,几个组织的负责人给邱培亮发了慰问金,过程也拍了照片。
一干人散去后,余俊东留了下来。
夜深了,他没睡,在病房的沙发上,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起,他为自己的位置和职责感到尴尬,为这家人,和他做了的以及没做的一切。
余俊东直言,在待捐这件事儿上,走到今天的样子,“我们很尴尬”。
那天,病房里除了六盘水组织上的人,照例还来了很多记者和好心人。屋子里有人抽烟,母亲和孩子躺在里间,外面人声鼎沸。
只是偶尔,何成琴会出来看看表,邱培亮去山东了。他听了一个中医的建议,重新有了希望,想抓住任何一点儿可能发生的奇迹。
四天后的一个晚上,8点左右,门开了。邱培亮进来。他换了一件干净T恤,步子大而快,搬进一箱水,发给在坐着每一个人。
很明显的,他沉浸在一种情绪里,这情绪是如此明显,以至于一下子感染了所有人。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他。
“这世上真有奇迹的”,邱培亮兴奋地说,“有个方子,把药敷在他头上,起血泡,把血泡扎破,再敷,几次就能把积水除掉,再吃口服药,有个小女孩就这么治好的。”
“这世上真有奇迹。”他一直重复着。
人们报以鼓励性的沉默,出于善意,没有人打断他。
“将来”,他话头一转,孩子病了以后,他已经很少提到这两个字,“将来,他大了,我也要把捐献这事儿告诉他,我得跟他说,你看,你当年病了,爸爸给你签过这个。”
小宬灏听不到这些,病房里间,他又一次陷入昏睡。
(原标题:待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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