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府智库中国问题研究的领军人
约访甘思德(Scott Kennedy)的时候,他刚接下美国国际战略研究中心(CSIS)中国研究项目副主任一职不久,正忙着准备几场有关亚太贸易整合、中国经济增长的研讨会。
领军华府智库的中国问题研究,对甘思德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不同于学术领域,这是一个需要应对官员、国会、各国使节、媒体、说客、投资者等各路人马的大舞台。
与甘思德初次碰面当天,他正在CSIS的大厅里等待前来开会的中国台湾方面人员。他与来客交换名片、标准地念着对方的中文名字。当被夸“中国通”时,甘思德用流利的中文回答:“不通、不通”。
甘思德对新浪形容,“研究中国”必须保持全职状态,因为中国地缘之大、事情变化之快,“如果不保持关注,可能就会错过很多。”
接下CSIS中国研究项目副主任职位并非偶然,甘思德是研究中国经济政策的权威学者,此前在印第安纳大学从事中国政治与商务研究长达14年。他频繁往返中美,研究领域着重在中国产业政策、企业游说及跨国公司在华业务。
甘思德已经有不少中国问题专著,如《在中国游说的事业》、《中国相声:建交以来美国的对华政策辩论》等。最近,他正在准备新书:《全球治理与中国》。
最关注中国会如何应对增长放缓
新浪:中国全国两会已经开始,最近以来,两会受到越来越多中国媒体、社交网络和民众的关注,你如何评价这种变化?
甘思德: 这个转变让我有些惊讶,我的感觉是一般中国人不会特别关注两会。我认为,中国政府确实花了一些努力在宣传两会、并且让更多官员接受访问,因而得到更多媒体关注。
我想这主要是自上而下的变革,中国共产党宣传部门、政府及两会公关部门投入更多精力在这方面,使得媒体及社交网络对两会讨论更多。
新浪:作为主要在美国的中国问题专家,你平时如何获取中国的信息?对于两会,你会特别关注哪些议题?
甘思德:透过很多不同的讯息管道。我们关注中国媒体、社交媒体、微博、读中国文章、花一些时间到中国、与中国政府、企业界人士、法律、非营利组织交流。我们用各种方法去跟上脚步、这是一个全职工作、因为中国是很大的、事情变化非常快、整个国家有各种不同议题、你如果不保持关注,可能就会错过很多。
关于两会,我想最重要的应该是李克强的新闻发布会,以及他的政府工作报告——这将勾勒中国政府2015年的目标,并展现决心。显然,目前核心议题是加强经济增长的质量,而非数字,中国政府会用什么样的战略和理念来应对增长放缓,是我会最关注的议题。
“新常态”是更有质量的经济增长
新浪:那么针对本届政府的经济发展策略,如“新常态”,“克强经济学”,你认为体现了中国政府怎么样的经济理念?
甘思德:我认为本届政府的整体经济策略已取得一些进展。有些观察者担忧中国正在经历的经济放缓,但我认为中国政府要向民众证明,进步不是单看增长数据,而是展现“新常态”:一个更有质量的经济增长。这包含了更有效地能源利用、降低的污染水平、提高劳动生产力、更多产业创新、解决企业及地方政府债务……这些才是真正实践一个“新常态”的意义,而不仅是口号。
我认为2013年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报告勾勒了很好的规划,目前也已经采取了很多正确的措施,但要完全落实所有的改革措施,仍有很长的路要走。目前经济改革政策还在非常早期的阶段、且有广大的议程,下定论仍太早。不过,我看到是中国政府优先花了很大的努力在反腐及外交政策上。
反腐之路不能单靠执政者
新浪:的确,中国目前的反腐措施比之前更为严厉,你怎么过去一年中国的反腐成绩?
甘思德:反腐显然是必须的,我们看到许多令人指责的腐败及贪官。我认为中国政府把反腐放在优先改革事项非常好。但是,除了执政党本身外,没有其他的反腐机构或其他权力能够有效地打击腐败,这就会让我有些怀疑反腐的成效及持续时间。
其他国家的经验告诉我们,反腐不能单靠执政者,还需要各种不同组织来维持体系的平衡、也让政府更得人信赖。目前,中国的反腐只是开始,若要走向长远,则需要有其他的举措。
“一带一路”类似中国传统外交
新浪:你刚才谈到中国的外交,你如何评价“一带一路”政策?
甘思德:我认为它着重在海上及陆上丝绸之路,加强与南亚、西亚、中亚的关系。这类似于中国传统的外交政策,倾向于亚洲内部、沿海、及太平洋地区。我不认为有何不妥,但我也不认为对中国能有极大的帮助。这些国家多半不是非常强大、并不富裕、内部有许多政治及社会问题,不太可能成为中国巨大的输出市场、没有庞大的军队,战略上也不算中国重要的盟友。
新浪:“一带一路”不仅是与邻国交好,还包含在区域建立类似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推动区域整合等措施。
甘思德:确实,习近平展现的是更积极的外交政策,西方正在关注中国成立一些机制的初衷,担忧这是否会对自二战以来已存在的现有格局构成挑战。但我个人并不担忧。这些机制是温和、且潜在有利的,我们还需要更多时间来看如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发展,很多细节尚未推出,也还没有任何贷款、投资,所以具体要看怎么去落实推动这些机构,目前很难判断最终影响会有多么显著。
亚太自贸区的路还很长
新浪:中国在亚太经合组织还积极推动亚太自贸区路线图,你怎么看这一倡议?
甘思德:亚太自由贸易区最初是西方国家在APEC中提出的想法,并非中国所创,中国只是在最近特别着重它。亚太自贸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目前美国正在和其他11个国家进行TPP谈判、也正在向欧洲开拓自由贸易区;中国参与包括16个国家的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谈判,以及中日韩三边贸易协议。我认为要先看看这些协议进展的成果,才有可能看亚太自贸区下一步的可能,或者是否在WTO的平台下扩大这些合作。我推测2016年中国主办G20会议时,能听到更多亚太自贸区的消息。
网络安全是中美关系最大挑战
新浪:你如何看今后中美两国关系的走向?
甘思德:虽然中美两国在商业或其他议题上有些歧见,但我们正在努力。广泛来说,中美有非常紧密的合作关系,特别是人与人的往来,两国的观光客、学生交流数量都一直在增长。至于国防安全议题,你仔细想,相较于美国与俄罗斯、美国与伊朗,中美两国并没有这样的紧张关系。所以整体来看,中美两国关系是积极正面的。
不过,基于奥巴马在任时间剩下不到两年,我认为两位领导人不会再有更深的信任及友谊发展。所以我想剩余两年的重点是:他们能不能避免大的问题,并在一些特定议题上取得一些进展,比如网络安全,这是目前两国关系最大的挑战。
新浪:习近平今年要到美国进行国事访问,网络安全会是重点议题吗?
甘思德:国事访问通常没有特定主题,因此我肯定此次会面会涉及许多话题。包含经济、战略、甚至人权,并延续奥巴马去年访问中国的对话。离习近平到访美国还有近半年的时间,我想中美两国的工作人员会先有许多会议,包含在今年春天举行的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
(新浪国际 唐家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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