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名来自黑龙江的内地游客在香港因嫌商品折扣少而拒绝强迫购物,与内地旅游团女负责人发生争执,随后被多名“不明人士”拖出店外围殴,20日上午被证实死亡。
香港有关部门称,受害游客所跟的旅行团疑似“低价团”。此外,被拘捕的“不明人士”正被调查是否为“影子团员”。
何为“低价团”?什么是“影子团员”?新浪《新闻极客》梳理过往报道以及参加过类似“低价团”内地游客的经历,揭开赴港旅游业背后的内幕。
10月21日,新闻极客试图邮件再与事发商店D2联系,询问此次事件是否与强制购物,以及过往是否存在强制购物,至发稿时一直未获回复。
以低价忽悠入团,到港后要求必须购物
香港旅游业议会董耀中对媒体称,受害游客所跟的团为深圳发往香港的三天两夜(18日到20日)旅行团。该团有些人未交钱,部分人给了约300元小费。按照香港的物价,三天两夜的旅行团成本至少为1000元,300元的标准疑似低价团。
中央电视台记者在去年曾跟团暗访报道类似的赴港游低价团。
该报道称,内地有旅行社以“免费旅游券”方式吸引旅客,只要给予200多元人民币导游费,就能参加四日三夜的双人港澳游;但抵港后,导游暗示团友必须购物。
事实上,这些赴港澳旅游的“零团费”大部分是“变种零团费购物团”,这种“变种零团费购物团”多由保险公司组织,表面上是奖励旅游,实际上暗设购物陷阱。
2014年5月初,一家保险公司为回馈客户,为张女士提供3个免费名额游港澳,事前她担心游港澳会发生强制购物的现象,但该保险公司信誓旦旦,称那种事情绝对不会发。没想到到达目的地后,他们被带去珠宝店购物,碍于导游的脸色,她们消费一万余元。
张女士说,回来后,她与朋友越想越气,就去找保险公司理论,经过几次交涉,她们才从保险公司手中以8个点扣税的损失退掉了她们从香港买回的消费品。
《新闻极客》在网上搜索“保险公司”、“港澳游”等关键词,发现近年来全国各地都有不少类似的新闻出现。很多投保的市民参加了保险公司组织的港澳游活动,但一到香港就被安排去了各个购物点。
零团费游客购物,旅行社可挣50%回扣
“零团费”旅行团主要面向内地北方和西部省份的消费者。一些小旅行社仍然操作这种以购物为主的旅游业务。
这些旅行社发放的“免费券”适用年龄一般是:“30—55岁之间,还没去过香港的非广东、非海南户籍的健康人士”,其目的相当明显,就是因为这一类消费者有购买力,同时也对香港澳门不够了解,旅游过程中容易被游说或强制购物。
据业内人士透露,一般来说,在“零团费”旅游中,旅行社可从购物点拿到游客购买商品价50%的回扣,导游则能拿到10%。
除了赠送、抽奖的方式,网上购买也是获取旅游券的一个途径。在淘宝网上,新闻极客输入“港澳游”进行搜索,跳出了几千条结果,“三天两夜”、“五天四夜”价格50元至上千元不等。
香港旅游业协会董耀中指出,“免费旅游券”是变本加厉的促销方式,比一般零团费更难打击。他又指,本港无权处理内地的旅游事务,唯一可以做的是把好关,确保接待旅行社及导游的质素。
顿顿减肥餐,3天购物14小时观光7小时
据《新闻极客》了解,低价团价格的一般在几百元左右,包含30-50元不等的旅游签注服务费,大约每日50元的导游司机小费,以及80-200元不等的报名旅行社综合服务费。
在缴纳上述的低价团报名费之后,游客一旦踏上了形成,就只能任旅行社与导游挨宰了。
《新闻极客》搜索网络上的游客在港的旅游经历,遭宰的情况大同小异。
首先,在车上导游还以各种理由,向游客推销起了各种旅游纪念品,如“黄氏万渗油”等药品。出关后,到指定的免税店为游客们以较低的汇率兑换港币。
吃饭时每8个人被安排在一桌,7菜一汤,包含一盘炸豆腐、一盘炒面、一盘包子、一盘馒头、一盘白菜、一盘肉丸、还有一盘清水似的汤,还有碗粥。这样的团餐连导游都叫它为“减肥餐”。
其次,在带游客第一天逛完香港的景点,如海洋公园、紫荆花广场、维多利亚港外,游客们就走上了一条被骗不归路。他们则会被带到制定的购物店,强制购物,一般是珠宝店、手表店以及各种免税店。
一位曾参加港澳游的于女士,记录她在香港待的时间。“在观光旅游点会展中心和星光大道各停留30分钟,而在4个购物点共停留了420分钟,包括 在BR珠宝店120分钟、宝表廊手表120分钟、香港免税品百货120分钟,DFS免税店60分钟。”
此后,前往澳门亦是同样的遭遇。只是与香港不同的是,有游客称,导游则会大骂香港而博取游客的同情,但他们最后同样遭宰。
最后一天,内地游客返回内地,通常最后一站是珠海。但游客们会被带到一间卖玉器、裴翠或蚕丝被的店铺,老板和员工,以及导游之间则继续上演最后一处戏。
港澳游期间,内地游客则会在不同的导游领队之间易手。这些导游对每个游客的消费情况都了解清楚。这与导游的的收入挂钩。“公司拿0.3%,导游拿1.7%,这都是公开的”。
2014年,暗访过港澳团的央视记者,也曾粗略地统计了一下,在香港、澳门这3天的行程中,购物时间约为14个小时,而景点观光只有不到8个小时,在导游的种种压迫下,团里的每位游客都购买了商品,购物金额从3000元到8000元不等,最多的花了30000多元。
安插影子团友鼓动购物,不买就言语讨伐
除上述强迫内地游客购物外,“低价团”或者“零团费”的旅游团,还在团里安插“影子团友”。
据香港旅游业协会对媒体称,参与打斗的“不明人士”,可能为近年赴港旅行团的“影子团友”。“影子团友”就是大陆所说的托,即游托。目前,警方正在调查涉案男子是否为“影子团友”的一员。
那被牵扯出来的“影子团友”又是什么?
香港“now新闻台”称,导游工会有会员近来收到短讯,内地旅行社以日薪150元人民币,聘人假扮游客随团来港,听说部分人要强迫真团友购物。
香港旅游界立法会议员姚思荣在接受媒体采访中,则详细解释了“影子团友”这个名词的来龙去脉。姚思荣说,内地一些旅行社以很低的价格组团,他们会先跟旅客说,比如“要在香港购物满多少钱,否则成本拿不回来”。这些“影子团友”往往就是旅行社为了诱骗旅客购物,安插在旅行团中的人。
姚思荣透露,“影子团友”会先骗取团友的信任,然后在一些“不太听话”的游客没有买够指定数额后,协助同样来自内地的领队在购物团传播一些不好的言论,并同时起到一个督促购物的作用。而在游客购物后,他们也会拿到好处。
香港旅游业议会总干事董耀中则表示,没有资料来界定哪种算是“影子团友”,因此也很难监管。因为大家都不了解影子团友是什么样子。他曾和国家旅游局方面谈过这个事儿,影子的情况很难去界定和处理。
零费用团幕后推手:商家赞助门票吃住
低价团乃至零费用团的背后,其实都是与经济利益有关。
据一位旅行社的负责人透露称,这些私人的旅行社和香港的一些购物店合作,由旅行社印制出这样的旅游券发给内地商家,再通过商家以各种形式免费发放给消费者,吸引消费者来参团旅游,购物店承担游客在当地的费用,潜在的前提就是游客必须在这些店里消费一定的金额,而派发旅游券的商家和内地的这些私人旅行社作为中间环节,也可以获得相应的回扣。
该负责人还称,发免费券的人,不仅可以赚到300块钱的团费,而且与之合作的香港购物店可能还要给发劵的人返利三四百的利润。
这种超低价、零费用的港澳游就是“购物团”,在港澳吃住行的大部分费用都是由当地指定的商场、公司赞助,作为回报,旅行社就要安排游客到这些地方购物。
不过这种低价团,也存在着风险。
由于这种低价旅游免费券的旅游不签旅游合同,临时组团社大部分都是外省市的无牌无证“黑社”,出现买到假货、被强制消费等纠纷后,游客即使投诉到旅游质监部门,查处难度也很大。
2010年,香港发生在导游阿珍辱骂内地游客事件后,香港旅游业议会出台了十项措施。其中规定“一团一导游”,意在打击零负团费旅行团中专门宰客的俗称“刀手”的导游。强制旅行社支付导游底薪;还引入计分制,违规的导游旅行社会被扣分,扣满三十分会被吊销导游证或营业执照。
政策出台后,尽管曾遭业界反对,如指“一团一导游”政策延长了导游工作时间,减少带团数量影响生计,这些措施没有切中核心,解决导游收入来源问题等,但相关措施之后一直在实施。
新旅游法为何打不死港澳低价团?
2013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旅游法》开始实施,其中规定“旅行社不得以不合理的低价组织旅游活动,诱骗旅游者,并通过安排购物或者另行付费旅游项目获取回扣等不正当利益”,导游和领队“不得诱导、欺骗、强迫或者变相强迫旅游者购物或者参加另行付费旅游项目。”
但这些并未彻底杜绝低价团乃至零负团的存在,目前这些仍可见到。
香港理工大学酒店及旅游管理学院教授宋海岩认为,类似的冲突是大众化旅游过程中产生的必然现象,一方面部分游客收入不高,但有旅游需求,报低价团存在博弈心理,人家买了我就可以不买;另一方面目前旅游业市场竞争激烈,旅行社为先抢到游客,靠低价拉客也会组这样的“低价团”。
宋海岩介绍说,“低价团” 模式欧美国家过去也有,但现在主要存在于中国和泰国。他认为随着市场的逐步发展成熟,这种现象才会减少消失。而旅行中发现争议冲突的风险不能完全让企业 (旅行社或导游)来承担,顾客应该有心理准备。
董耀中表示,根据国家旅游局通告,不允许零团费和负团费,香港亦禁止此类旅行团。如果接到某个旅游团的投诉比较多,就会怀疑是零团费或负团费。旅议会将把情况告知给内地的旅游局,让他们协查内地的旅行社是否违规。
(新闻极客 王辉 梁超 综合央视、环球时报、凤凰卫视、呼和浩特晚报媒体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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