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土殇:最不甘心的人也绝望了

0

深圳土殇:最不甘心的人也绝望了

第632期

2015年12月24日15:43我有话说(0人参与)
导读

深圳滑坡事件进入第四天,72小时黄金救援的生命时间窗口,已经缓缓闭合。

  丈夫被埋在土里两天后,胡百芳的母亲咬舌了。

  深圳滑坡事件进入第四天,72小时黄金救援的生命时间窗口,已经缓缓闭合。

  走在光明新区滑坡事故现场的泥堆上,会时不时闻到一股臭味,没人猜测,也没人妄言。

救援还在进行汇总。黄金救援时间窗口正在闭合。救援还在进行中。黄金救援时间窗口正在闭合。摄影:Stamlee

消失的田园

  陈强(化名)看着这流淌的泥土,里面有他的父亲、母亲和三岁的儿子。

  挖掘机一直没有闲着。

  即使在凌晨2点,上百台挖掘机仍在刨土,绑着探照灯。一栋7层楼房斜插进土里,白墙上是挖掘机铁爪的影子。

  这里承载着陈强的回忆和美好,曾经像亲人一样的泥土,这次埋葬了他的田园生活。

  陈强告诉新浪《新闻极客》,20日中午他准备回工业园里的父母家,父母亲和三岁的儿子住在鱼塘边,紧靠山脚。

  陈强把车停在沿河路上,还没到家,泥就流了下来。

  他掉头就跑,一会儿工夫,停车的位置已被泥埋了。

  陈强在这里长大。

  上世纪70年代,陈强父母在这里承包了一片鱼塘,后来鱼塘被征收,却一直撂荒,陈强父母舍不得这片土地,坚持要住着。

  陈强的妻子后悔好几个月都不上山,看看山里的水干了没有。

  陈强小的时候,这座坍塌的山还是石山,他常上山采药、挖野菜。后来石山开起了采石场,山掏空后,山上有了大水坑,陈强偶尔还会上山看看,坑里的水很漂亮。

  陈强的儿子一岁多的时候留给了父母,他和妻子几乎每周都回这里。“虽然是平房,推门一进那么大个院子,种些果子,养些鸡鸭,像个王国。”陈强妻子说。

  近两年,一车一车的泥土越堆越多,很多人劝老人搬离,老人不肯,“公公脾气倔,天不怕地不怕,应该没事。”陈强妻子也觉得在这住了三四十年,对这片土地有感情,老人不想搬就不搬吧。

  事发前一天的周六,母亲告诉陈强,又买了20只小鸭,再洒些菜种子,过年自己吃送人都够了。

  唯一有些敏感的就是眼前这堆泥土,陈强妻子觉得泥土更近了, “颜色很鲜,很刺眼。”

泥土。曾经像亲人一样的泥土,埋葬了陈强的田园生活。摄影:Stamlee

没有主人的玩具熊

  一只玩具熊躺在泥土里。

  滑坡下的工业园一片荒芜,通往现场路旁的野生雏菊在疯长,到处是废弃的厂棚,这里像被人们遗忘了。

  一场雨后,本来稀松的土变得结实,踩在上面扎扎实实的。

  泥地上嵌着各种垃圾,板房被挤成一张铁皮。

  靠近山脚的废品收购站,一辆车骑在房顶上,车上的警报器还在响着。

  远处的高地站着几个男人,眼睛直直盯着前方,方向是那栋欲倒不倒的楼房。

  有人问他们是不是失联者家属。几个男人摇着头不说话,脚踢着下面的泥,手里死死攥着手机,随后四散。

  22日早上6点,现场挖出第一具遇难者遗体,是半截。

12月22日清晨6时许,现场挖出第一具遇难者遗体。摄影:Stamlee12月22日清晨6时许,现场挖出第一具遇难者遗体。摄影:Stamlee

咬舌的妇人

  悲伤开始传染。

  “我爸爸就在那个地方,他们为什么就是不去挖,我都告诉他们了,为什么就是不去?”胡百芳站在恒泰裕集团楼下愤怒着,眼里没有说话的目标。

  他的父亲在事故后失联,下落不明。

  几名义工闻声赶来,轮流劝着她。

  她声音开始发抖,摇晃着身体,妹妹跑了上去扶住她。

  胡百芳靠在妹妹身上,大哭。

  胡百芳的母亲哭晕了,被医生抢救过来。突然人群中传出一声尖叫。

  胡百芳的母亲咬舌了。

  胡百芳用力扒着母亲的嘴,围观的人一起将她母亲抬上了救护车。

深圳滑坡救援现场。深圳滑坡救援现场。摄影:Stamlee

充不满电的手机

  除了尖叫,便是沉默。

  百花的父亲也在失联名单中。

  从早上开始,百花靠墙坐在地上,眼里没有人,不说话,不吃饭,不离开。

  她时不时把头埋进臂弯里,刷手机新闻。这个手机一直在充电,却怎么也充不满。

  22日晚,临时安置在光明新区群众体育中心的1800多人被分批送往周边的酒店。23日一早,警戒线延长,戒备比之前严了许多,家属们聚在一起商议如何进入现场。

  21岁的田泽明的获救给了大家信心,相信自己的亲人也会如此幸运。

  “我们就想看着他们挖。”几名家属试图穿过封锁线,却被警察赶到更远的地方,他们不停转移位置,寻找视野更开阔的空地,望着山一样的土堆。

家属们在远处遥望事故现场。23日上午,家属们在远处遥望事故现场。

只想带她回家

  围墙上贴着返乡客运专线。

  如果没有这次意外,再有一个月,这里将排起长队,打工者拎着包,回家过年。

  如果不是这次事故,谁也不会记得这里。

  路边广告栏中贴出招工信息显示,一个工人每月不加班的底薪是2000多,加班按规定补加班费,加班越多,挣钱越多,多数人拿着每月三四千元的工资。

  失联的杨琴英,就是用这样的薪水供养着两个上大学的儿子,一个上高三的闺女,和家中的老人。

  “在家种地挣不了钱,我姐姐才来这里打工,一个月的薪水都寄回家给孩子买书交学费。”杨琴英的弟弟杨清林说。

  那天杨琴英在工厂里,侥幸逃生的工友看着她从工厂跑了出来,却怎么也找不到。

  “可能进了集装箱。”杨清林猜测,姐姐平时跟住在集装箱里的一对夫妇关系很好,那对夫妇也没出来。

  杨清林的姑姑黄柏荣也失联了,工友说他姑姑边跑边哭,跑错了方向,往最危险的石场里跑去,之后没了音信。

在滑坡事故现场的家属。滑坡事故现场的家属。

  72小时之后,最不甘心的人也开始绝望。

  23日下午15时15分,又一名遇难者遗体被找到。在经过消毒处理后,现场默哀。

  “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带她回家。”杨清林说。

  (新浪《新闻极客》张晶 报道)

新浪独家稿件声明:该作品(文字、图片、图标及音视频)特供新浪使用,未经授权,任何媒体或个人不得全部和部分转载。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