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语
整整十天,全国媒体与网友都在等待一个完整版的视频。
这个视频,记录的是5月2日发生在黑龙江庆安火车站候车大厅内的一起枪击案。一名叫徐纯合的男子,被一名民警开枪击毙。
十天来,关于此事,官方与家属,始终各执一词。
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相愈发扑朔迷离:死者有没有袭警?死者有没有抢枪?警察为何要开枪?面对汹涌的民意和舆论,当地官方始终不肯披露事发完整视频。
警方:男子抢走警棍并称要抢枪,民警开枪击毙
将时针拨回到5月2日中午12时。
新华网黑龙江频道5月2日晚8时许的新闻稿称,该案系铁路民警在处置一起危及旅客生命安全的突发事件时开枪。
5月3日,新华社记者看到了枪击现场的监控录像,在警方人员的介绍下,还原了当时现场的情况。
哈尔滨铁路公安处刑警支队队长赵冬滨介绍,2日中午12时左右,在黑龙江庆安火车站安检口,徐纯合无故拦截乘客,不让乘客进站。安检员叫来执勤室的民警,民警扣住徐的双手,乘客得以进站。期间,徐纯合曾用矿泉水瓶攻击民警。
在乘客全部进站后,民警放开徐纯合的双手。徐纯合却反手一拳并追打起。民警跑回执勤室后,徐纯合仍然追打不止。民警拿出警棍,两人厮打起来。就在两人厮打期间,徐纯合还曾抓起自己的女儿掷向民警,重重摔在地上。
此时,徐纯合与民警开始抢警棍,徐纯合“就给民警一拳,帽子都打飞了”,抢走警棍后,还表示要抢枪,并扬言“你有枪咋的,抢过来就是我的”。
抢走警棍的徐纯合,在民警后背和持枪的手背上各打了一棍。
在这种情况下,民警开枪,击中徐纯合心脏,徐当场死亡。
网友:男子手握警棍未还手,且未向警察扔孩子
相对于警方所述的现场还原情况,根据现场乘客所拍摄的不完整视频、媒体报道、一些目击者的回忆和死者徐纯合家属的介绍,事件则呈现出另一种情形。
来自多家媒体的报道称,徐纯合是一名上访户,车站人员见到他以为他又要去上访,随即不许他乘车。他因无法上车被激怒,便阻止其他乘客上车。民警此时介入,将其控制,待乘客全部上车后,将其释放。
徐纯合的堂弟在接受山东卫视采访时候表示,自己看到的监控显示:徐当时不肯离开,民警扇了其一个耳光,并将其拽离通道。两人发生争吵。民警跑回值班室,徐追跑上去,踹了值班室的门。此时,民警拿出了警棍,两人再次厮打在一起,“警察当时打开了枪套,又放回去了”。
财新网的文章也称,多人表示,“赶过来的警察确曾掏枪吓唬徐纯合,但掏出来又放回去了”。
网上曝光的一段30秒和一段15秒的不完整视频显示,民警拿警棍抽打了徐,徐并未还手,只是用手击打自助取票机,而后双手握住民警的警棍,期间并未还手。
对于掷向民警的小孩,根据微博上网友整理的目击者讲述,“徐准备拿小孩挡,没准备抛(扔)警察”、“小孩扔到了地上,没有扔给警察”。
显然,官方与媒体、家人、目击者的描述,有着很大的分歧:首先,官方认定徐是阻拦乘客上车在先,而家人则称是车站截访在先;其次,官方表示徐动手打警察,而家人则称是警方动手在先;再次,官方明确表示徐有抢枪的言行,但是后一种描述并没有此行为。
而对于当时为何要开枪,赵冬滨在向当场人员询问后表示,徐曾说“谁抢到枪,是谁的”,民警在手背受伤,口头警告无效的情况下,开枪将徐纯合击倒。
疑问1:男子是否存在抢夺枪支行为?
根据警方和徐纯合家人的讲述,民警当时朝着徐纯合开了一枪,子弹造成贯穿伤,导致徐纯合当场死亡。
徐纯合的堂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我哥是有错,但是我总觉得,不应该以死收场”。
对于民警“是否有必要一枪毙命”,也成为网友和媒体关注的焦点。
我国规范警察使用枪支的法律规定有《人民警察法》、《枪支管理法》和《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条例》。其中,《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条例》第九条规定了15种人民警察可以使用武器的情形。
第四种提到“抢夺、抢劫枪支弹药、爆炸、剧毒等危险物品,严重危害公共安全的”,如果确认有这种企图,警察是可以使用武器的。
根据目前各方的说法来看,徐纯合是否有抢夺枪支的行为,尚未明确。
疑问2:除了击毙是否还有其他手段制服?
根据网友公布的两段不完整视频来看,徐纯合在与民警的厮打中,用手挥打自助取票机,以及握住了警棍,并没有其他过激和伤害他人的行为。
这种情况下,民警是要一击毙命,还是可以通过伤其手足来制服徐纯合呢?
徐纯合的堂弟认为警察是明显有预判的,“打哪儿死,打哪儿不死,对这个判断他了如指掌,他完全可以打右胸、打肚子、打腿。”
因此,新华社5月9日在其《追问庆安枪案:公布录像,真相别总靠倒逼》一文中表示,在警察开枪引发争议的背景下,为消除人们对持枪“任性”、用枪不规范的疑虑,就需要提供更多真相,尤其是民警开枪之前发生了什么。
疑问3:当死者老母幼女面开枪是否太残忍?
除去警察是否有必要开枪、是否应该一枪毙命之外,徐纯合一案仍然充满众多争议。
该案中,民警当场击毙徐纯合,尤其是在其八十多岁母亲以及三个未满十岁的子女面前开枪,更是引发舆论广泛讨论。
“当着亲人的面开枪,实在是太残忍了。”
对此,警方的回复则是,“民警出现场之前并未看到徐纯合的母亲与三个孩子,以为他抓来的是其他乘客的孩子”。
疑问4:民警开枪前是否警告过死者?
此外,警方开枪前是否有警告过徐纯合,也成为网友关心的热点。
我国《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条例》规定警察可以使用武器的15中情形。不过在列举15种情形前,还有一条前提:“经警告无效的,可以使用武器”,除非“来不及警告或者警告后可能导致更为严重的后果,可以直接使用武器”。
在该案中,只有警方的描述称“口头警告无效”,其家属、部分目击者的讲述,都没有提到开枪前,民警有过明确的警告。
即便是根据后续条例,徐纯合的行为,也不像是“来不及警告或者警告后导致更为严重的后果的”。
当地为何迟迟不愿公布监控录像?
徐案发生至今已十天,新浪网以上梳理的种种疑点,都是曾引发公众讨论。
应对舆论汹涌的最好办法就是,庆安官方公布事发时的完整视频。
但时至今日,除了新华社记者和徐纯合家人外,公众看到的只是两段来自现场目击者的不完整视频。
相比于警方面对媒体时的“等待统一口径”的态度,网友们则开始搜寻完整视频,甚至有人出重金悬赏。还有网友曲线救国,“人肉”了庆安县副县长,举报其学历造假、妻子吃空饷。
一方面是媒体步步紧逼,舆情汹汹,一方则是官方沉默不语,始终不肯公布视频。
在此情况下,5月9日新华社发布文章追问真相:公布录像,真相别总靠倒逼。
文章称,“仅靠有限的信息公开和警方人员讲述,显然无法平息公众的疑问,更无法缓解人们对开枪的疑惧。”
文章最后,还给庆安官方指出了一条路:“认真负责的调查,及时主动的公开,是对突发事件最好的应对”。
那么,问题来了。
事发时监控录像的完整视频,何时才能公布?它能解答我们心中的疑惑吗?
(梁超 综合新华社、南都、财新等媒体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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