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张岩/摄
作为全国公安系统第一支潜水队伍,北京市公安局反恐怖和特警总队第五支队潜水大队肩负着维护全北京城水域安全的重任。他们犹如水下奇兵,让沉匿水底的罪恶浮出水面。目前,这支潜水队伍已成为北京市公安局应对水域突发事件的杀手锏。
特警总队第五支队潜水大队:战斗在北京河湖的水下神兵
北京的水面看上去总是风平浪静,可在平静的表面下,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冰冷、黑暗,在淤泥、杂草中,有时掩埋着杀人犯丢弃的凶器,有时隐藏着揭露真相的关键证据,有时长眠着溺水者和遇害者的尸体……
作为全国公安系统第一支潜水队伍,北京市公安局特警总队第五支队潜水大队只有18个队员,却肩负着全北京城水域的安全重任。他们犹如水下神兵,让沉入水底的罪恶浮出水面。
即便是在伏天 潜到水里突然就冷了
平谷的一处野外河湖是潜水队的训练场。除了理论学习和泳池训练,潜水队员大部分训练时间是在这样的野外河湖和一些大水深水域度过的。
“即便是在伏天,大太阳照在湖面上,刚下水还是温的,到了六七米深,阳光打不进来了,突然就冷了。”潜水队员告诉记者:“这要是到了秋冬季节,人下去,即便穿着冬天的干式潜水服,水也凉得扎骨头,手、脸这些暴露的部位一入水就冻麻了。”
几位队员换上潜水衣,背起16公斤重的气瓶,还要在腰间坠上相当于体重十分之一的铅块。只有达到足够配重,才能潜得下去。这一套装备穿戴整齐,队员深一脚浅一脚走入水中,再游到目标水域,下潜到水底。别说完成打捞安检任务了,就是最基本的训练,一下水起码待上50分钟。在水下巨大的压力和阻力下,没有过硬的体格,根本没法胜任。难怪,队里几乎是清一色的壮小伙子。
潜水大队金大队长告诉记者,在挑队员时,首先要过的就是体检关。候选者不仅要具备出色的心肺功能,还要在高压氧舱里模拟水下30米深的压力环境,看他们的适应能力。通常情况下,下水4米不调节压力,耳膜就会穿孔。潜水员几乎每下潜3米就得捏鼻子鼓气调整,让耳膜内外压力一样,慢慢适应。
公安潜水不仅是个体力活,更是个专业性极强的技术活。北京的不少水域能见度低,潜水员下去几乎睁眼闭眼都一样,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靠两只手摸索。
“就好比把你关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大屋子里,蒙上眼,让你找到一个矿泉水瓶——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潜水员在水下既看不见,又没有参照物,靠什么分辨方向,寻找目标呢?
“你看那几个人。”顺着大队长的指引,记者看到岸上还站了几个指挥员,手里拽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绑在水下潜水员的手上。指挥员一会儿将绳子拉几下,一会儿又放出几米,这根绳子俨然无线电波,不时向水下传递命令,向左、向右,还是继续下潜。
仅是搜索打捞的方法,潜水队就总结出了8种,队员们都要熟练掌握,根据不同水域的实际情况因地适用。
“被害人在下面,再浑的水我们也得蹚”
提起潜水,很多人脑子里浮现的场景是阳光、沙滩、珊瑚、鱼群。可对潜水特警来讲,水下没有景色和惬意,只有不幸和罪恶。
“嫌疑人抛弃赃证物或是沉尸,都是哪脏往哪扔。很多时候,那水质真的是不能下去的。但是没办法,被害人在下面,赃证物在下面,再浑的水我们也得蹚。”潜水队员说。
在水下,伴随潜水队员的除了污浊、冰冷、黑暗、寂寞,还有莫大的恐惧。
副大队长李晓那已经干了15年了,第一次出现场的经历让他记忆犹新。
“当时任务是打捞一具刑事案件的死者尸体。我和另外一个新警背上装备就下水了,俩人手拉着手互相壮胆往前游。那水还挺清的,也就游了两三分钟,忽地一下,一团黑头发就蒙在我面镜上了,我俩吓得立刻蹿了上来。领导问,‘找到了吗?’我俩脱口而出:‘找到了,在下边呢。’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吓得把这打捞的事忘一干净。”
“再给我下去!”在领导的“呵斥”下,两个人又下水,把尸体带了上来。
这种瘆人的经历,队里几乎每个人都有。
这些小伙子是警察,还是特警,按理说应该是英勇无畏的代名词。可是,对死人、尸体的忌讳和恐惧,更是人的一种本能。
“可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岸上的刑警、法医、技术人员,那么多同事都看着我们,等着我们呢,这就是我们的责任,硬着头皮也得下去找。”李晓那说:“既然做这个工作,只能尽量去克服恐惧。”
用金属探测仪和手 将雁栖湖“摸”个底儿掉
作为一项工作来讲,潜水打捞危险重重。水下巨大的压力让潜水员的身体备受考验。在我国的职业病目录中,专门有一项潜水减压病,这项工作可能对潜水员的皮肤、肌肉骨骼、神经系统等造成严重损害。
糟糕的水质也威胁着队员们的身体健康。金大队长无奈地说:“潜水员呼吸器叼在嘴里,不可能不接触到脏水。有时候我们集训一次,队员们挨个感冒,还有的得了严重的中耳炎。”
李晓那告诉记者:“我们这工作,拿脚蹚,拿手划拉着搜寻,有时水底环境特复杂,生活垃圾不说,有些建筑废料、钢筋水泥块、铁钉子、扦子、破自行车什么都有,把脚扎了、把手划了是常事儿。”
最悬的一次,李晓那至今心有余悸。
那是一次打捞坠车任务。李晓那第一次下水,打捞上来了一个驾驶员。第二次下水,发现在驾驶室里面还有一个人,被座椅上的安全带绑住了。周围全是车辆残骸上的管线,横七竖八地支棱着。
“我想到驾驶室里把那人拽出来,就这么一探身,身后的气瓶被残骸上的零件挂住了,进退不得。”李晓那说,身边没有队友,无法呼救,气瓶里的氧气也用了大半。
“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就这么‘挂’了吧?”不过李晓那很快冷静下来,按照训练中的自救方法,慢慢脱下氧气瓶,解到一半时,挣脱了出来。随后他立即出水,将水下情况详细汇报。同事们又接力下去打捞。
潜水大队另外一项重要工作是水下安检,专门排查水下的可疑物品。水下能见度差,环境复杂。使用探测设备也只能帮助发现可疑物,仍然需要潜水员去人工处置。
2014年,APEC会议在怀柔雁栖湖举行。为了保证这一水域的绝对安全,潜水大队全员出动,用金属探测仪等设备和十几双手,历时一个多月,将300余万平方米的雁栖湖“摸”了个底儿掉,排除了一切安全隐患。
铁汉丹心 给冰冷的河水留下温情
整天在重压下工作,见惯了冰冷的尸体,然而对于死亡,这些潜水特警们却并没有因见惯不怪而麻木。
有一次,队员们奉命去打捞一具溺亡的女尸。按照操作规程,发现尸体之后,潜水员要用绳子系在尸体的脚踝上拖上岸。这一方面是因为系在脚踝不易脱落,二是以免破坏尸体上可能留下的捆绑痕迹等证据。
打捞过程很顺利,潜水员找到了溺亡女子的尸体,系住脚踝。就在拖拽出水的一瞬间,由于尸体呈倒立姿势,身上的连衣裙一下子滑了下去。眼看死者就要这样一丝不挂地上岸,岸上的队员立刻停了下来,和水下的同事配合,将死者的裙子重新穿好,小心翼翼地费力抬上岸。
虽然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但队员们仍然为死者保住最后的尊严。
李晓那和同事曾接到任务,去大兴打捞一个溺亡的孩子。“我们接到消息时,人肯定已经没救了,但老话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尽快把人找回来,也是对家属的告慰。”一行人驾车一路飞奔到事发现场。
孩子溺亡的地点是一个正在挖掘的土坑,由于连日下雨,积水形成了“泳池”,将游野泳的孩子吞噬。此前,周围村民下水打捞未果,孩子的父母就在现场,哭得已经有气无力。
潜水队员立即下水,很快找到了尸体。“那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啊,我们没有按照操作规程,系住尸体脚踝拖拽上岸,而是用两只胳膊把孩子抱在怀里托出水。”
李晓那说,孩子的脸上都是淤泥,家长看见了更得心如刀绞。同事就背着家长,用身体遮挡,先用净水给孩子冲洗干净,再抱到家长手中。“孩子的父母当即给我们跪下了,一边哭一边感谢。”
别看水面下尽是冷酷和黑暗,可这些小伙子却用自己一颗柔软的心,给冰冷的河水留下了一丝温情。
“让凶手得到惩罚,给亡者一个交代”
在各项工作中,打捞赃证物是成功率最低的任务。嫌疑人到现场指认时,潜水队员要反复问他熟不熟悉这水域,从哪跑过来的,以多快的速度,用多大的力度抛出去的,通过这些细节给赃证物可能落水的范围规划一个区域。
有的人作案后高度紧张,根本弄不清具体位置;有的时隔很长时间,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有的干脆不说实话,胡乱瞎指,故意给警方制造困难。
有个杀人犯,几年前作案后将被害人沉尸水底,被抓后指认了一个抛尸地点,可潜水员们前后摸排了一个星期,什么都没捞出来。
这有点像大海捞针,还不一定有针。
“我们不怕脏,不怕累,就怕干瞎活,这是最让人憋屈的。”李晓那说。“不过,转念一想,起码也排除了可能性,多少也算有点意义。”队员们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对于这18个拥有特殊专业技能的潜水队员来说,战场在寂静的水下,那里没有掌声、喝彩,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他们该如何找一个理由,留下来,坚持下去?
“这是个很实在的工作,”李晓那告诉记者,“别管捞什么,当我触碰到目标,成功打捞出水的一刻,我的任务完成了。关键证物是我找到的,受害人是我打捞的,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给亡者在天之灵一个交代。通过学习和训练,通过我的专业技术,做了一件别人做不了的事,这就是实现了自己价值的满足感。”
“这就是我一直坚持下来的动力。”李晓那说。
来源:中国长安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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