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国立
曾有人言：“‘50年通常正是人们合上史书’准备遗忘的时候。”其实，一段历史进程经历了50年跨度也就进入了可以回首“收获”的时期。长篇电视连续剧《无愧苍生》（八一电影制片厂、中央电视台影视部、修正药业集团联合摄制）选取了一个独特的视角，通过全国解放前夕东北某城市一个新型的人民派出所———北方路派出所的建立及其发展，从一个侧面抒写了一部“新中国派出所的编所史”，在大跨度的历史叙事和浓郁的历史风貌展现中融入丰富的时代意蕴，是一部有着强烈感染力和史诗品格的优秀作品。
作品的成功首先表现在以严峻的现实主义精神在饱满的情节叙事中塑造人物，从而使全剧在大跨度的历史演进，以及人民警察队伍的群像刻画中开掘出深刻的意蕴层面。
全剧在长达50多年的历史铺叙中，将人物置于一系列纵向环扣的情节之中，从情节的累积中生发意蕴。剧情开始于解放战争硝烟未散的1947年，指导员卢振刚率领刚从部队转到地方派出所工作的一队“老八路”进入滨江市。他们披着一身征尘与青楼老鸨和妓女的包围斗，与明晃晃的金条的诱惑斗，与聚福楼的宴席斗、与暗藏的敌伪分子谷登科斗，与搞破坏的土匪恶霸斗，与害人的一贯道斗，还要影响和改造于有德为代表的旧警察们，是老八路的本色让他们赢得一次次胜利。他们以小米饭、白菜汤代替旧派出所的酒肉小灶，他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还为居民区老百姓刨地面的结冰，他们以老百姓从未见过的警察的和颜悦色为老百姓服务，是老八路的本色让他们赢得了群众的信任。在极“左”思潮日益泛滥的年代，他们积极开展民警业务竞争活动，经受了各种运动特别是“文化大革命”的磨难；在改革开放新时期，新老民警共同作战，勇擒持枪逃犯，破获各种案件等，是老八路精神的传承让他们始终为人民尽职尽责，并与现实形成潜对比。同时，剧中贯穿着几条平行发展的情节副线也有很多耐人寻味处，如后来到北方路派出所当警察的乔新义出场不久，就使我们得以透视这个投机分子那颗卷入时代潮流后面的轻浮、自私、虚荣的心。他与坐着轿车挥动小旗唱着革命歌曲与家庭决裂的路冰冰走过一段畸形生活路程，后来都走上犯罪之路，乔新义则在“文化大革命”中彻底走向历史的反面，他们在人生轨迹上留下了耻辱，也给后人以深刻的警示。又如旧警察于有德与当地戏曲名角筱采云，都曾居于人上而后成为时代的落魄者，终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其人性的“回归”之路发人感慨。在“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北方路派出所民警顶着压力对他们“给出路”的人性关怀更令人深长思之；卢振刚、高明山、李博等老八路出身的派出所民警，他们在饱尝生活的酸甜苦辣中对人民矢志不渝的忠诚，他们对战友深厚质朴的情感，对邪恶不屈不挠的斗争勇气，也成为今天生活的一面镜子。
全剧中心人物之一是任福祥，他50年的入党历程成为全剧的贯穿脉络。当年，在解放军某部任班长的任福祥因为押送逃亡地主兼土匪李二歪途中，一时大意，李二歪逃跑，他被部队撤消预备党员资格，做复员处理，北方路派出所的同志接纳了他。几经曲折，他终于击毙了李二歪，并要求重新入党，但因李二歪的逃跑在有人眼里已成为说不清的“历史问题”，分局政工科要考验他20年，结果考验了30年。30年来，他每3个月写一份入党申请书，每个月向支部书面思想汇报，每周向领导口头汇报思想情况，每天反省一次自己的思想。共写了721份入党申请，1386份思想汇报。他年年评为先进，立功受奖，但提升职务、入党都没有他。开始他也有想法，是居委会治保主任韩菊成为他的领路人和榜样。韩菊是全剧另一个富有象征意义的人物。她曾是中共地下党员，丈夫是志愿军副师长，牺牲在朝鲜战场。她在街道工作一生，鞠躬尽瘁。她告诫任福祥：入党就要忍受煎熬，甘愿经受考验。“不管在哪儿，不管有没有人告诉你干什么，咱们党员的责任是永远不能丢的。”这个嘱咐成为他们一代人“热血一生”的信条。30年过去，他已经把思想上入党融化在生命的细胞中。在几乎一生的入党历程中实现着一种神圣的人生价值观念。最终以坚定的信念和力量打动了后来人。也以一个颇有力度的象征形象引导着不同层次的观众在历史的回味中审视历史的底蕴。今天，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不变的是任福祥们神圣的信仰和体现这种信仰的敬业精神。这正是中国革命和建设不可缺失的灵魂和风骨。如果说，历史题材影视创作总离不开寻求与当代人的精神沟通，而好的叙事总会产生某种象征意义，《无愧苍生》庶几达到了这种美学意蕴高度。
当我流着眼泪看完全剧，百感交集于社会飞速发展，生活的意义还有那样多值得品味的深刻和弥足珍贵的东西，我们就不但会为全剧所折射的祖国50多年来的沧桑历程所感慨，羡慕任福祥那一代人拥有的生命的珍藏，我们还从他们身上收获了丰硕的精神财富。而当剧终一排排新一代人民警察穿着与国际接轨的新式警服，披着上一代人的风尘，踏着坚定的步履向我们阔步走来时，更使我们对今天和未来充满信心。
《人民日报》 (2004年12月21日 第十六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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