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雪夜话“魔障”（写作者说）

　　王心丽

　　没有见过三月间飘如此大、密、猛的雪花，这些雪花从夜空扑向大地。

　　周末晚上和M、H在鼓楼附近的咖啡馆喝茶，看外窗灯光中的雪景。我和他们是1999年在网络上认识的。喝茶，聊天。六年前那种“网络文青”的兴奋早已平息。但每年还是要找机会坐在一起谈一两次话。今年的中心话题：谋生不易。M曾是一大型国营企业的工程师，企业不行后，换了几次工作，现在是一家著名电脑公司企划部经理。H是出版社的编辑。三人谈笑风生，掩饰不住的灰色情绪却时时透露出来。

　　今年不是去年，也不是前年，前景渺茫，整个找不到状态，四十万字的随笔，从冬天编到春天，似乎编好了，似乎又没有编好，总觉得缺些篇目。若加上，凭着二十多年的经验，本能感觉：肯定不会有结果的。选题概要没有写。知道怎么写，想那么写，又不能那么写，在扑朔迷离中观望、等待。对他们说，我整个找不到状态，惶惑。

　　他们玩笑说：你在魔障中，没有走得出来。

　　搞企划的M从市场角度指出，现在商品都有商标，文学也是要标签的。你写了那么多年，写了那么多，出版了那么多，什么都不是，连品牌都没有，历数：“伤痕文学”、“知青文学”、“新写实”、“身体写作”、“网络文学”、“校园文学”、“美女作家”、“美男作家”……你全都沾不上边。结论是：没有标签就无法归类，无法推广，无法让更多的人知道。

　　我说，标签是魔障。归了类，就归到了魔障里。我就是这么没有标签地走过来的。当年曾有人说我是“泡沫”，十五年过去，这个泡沫还没有消失，也没有破灭。少年时代看美国小说《一只叫乔纳森的海鸥》，那鸟被一个群体驱逐，而我什么群体都不是，比那只鸟的姿态更洒脱。

　　你的标签是什么？你作品的标签是什么，要有品牌意识……边缘，边缘也是有标签，有品牌的，杂牌也是牌子，你什么都没有……凡是搞红的，要么搞动作，要么搞说法，谎言重复一百遍就是真理……他们想说服我。

　　被他们说急了，便说，无为无不为。想说：自由就是标签，可想到近来种种的不自由，心立刻沉重，无望的情绪倍增。首先要独立。有独立的姿态才能争取到“自由”，于是说：我的标签就是“独立”。

　　他们接过话，那么“独立”就是你的标签。

　　“独立”是一个标签么？一个写作者连独立的勇气、独立的姿态都不具备，还写什么？

　　凡是标签都是魔障，此魔障比别的魔障似乎要好一些。但随即又推翻不要标签。

　　谈话间四个小时不知不觉过去，夜里12：00点，雪停了。走出咖啡馆，站在路边，说：最近，觉得幸福。他们愕然。于是解释：去年出版了三本书，当时认为书的定位不够准确，出版社不做宣传……现在想来毕竟出版了，觉得幸福、幸运……听到自己的声音很是由衷，在这个初春的雪夜。

　　《江南时报》 (2005年03月24日 第三十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