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思想：自由传统起落兴衰

　　雷震（1897年—1979年）雷震青年时赴日本留学，并于1917年加入中华革命党。1923年毕业于京都帝国大学政治学系。1949年与胡适、王世杰、杭立武等筹备在上海建立一份名为《自由中国》的杂志。1949年10月雷震赴台湾，后因创办《自由中国》一举成名并获罪。2002年9月4日，台湾政府正式为雷震案平反。

　　从1949年国民党到台湾，一直到国民党政权落到他人手上，这是一个由国民党统治的漫长时期。如果说台湾有过一股自由主义力量的话，这个力量的身份是非常明确的，就是因为国民党而生存、也因为国民党的失势而消失。

　　台湾自由主义的自我定位

　　包括雷震、殷海光这批后来《自由中国》半月刊的创办人在内的自由主义者一开始是宣称自己作为国民党的“诤友”。像雷震本身就是国民党内部的人，起先他们说帮助国民党，后来逐渐演变，国民党做事情的方式与他们发生冲突，形成困扰，尤其是对自由主义的信念形成了很大的威胁，这批人的批评矛头，就逐渐转向国民党，特别是蒋介石和蒋经国，这就是《自由中国》半月刊成立和发展的背景。

　　如果说台湾有所谓自由主义的论述、自由主义的思潮、自由主义的言论的话，那么，那是从《自由中国》半月刊开始的。

　　《自由中国》半月刊基本上是受到胡适思想影响的，胡适是《自由中国》半月刊的创办人、名誉发行人，又是他们的精神导师，《自由中国》继承了胡适思想的脉胳。

　　胡适：领军人物

　　胡适与蒋介石之间一直存在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虽对其一直心怀不满，但至死也未与之彻底决裂。《自由中国》从创刊到它后来多次与国民党发生冲突，都与胡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1949年1月，国民党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胡适、雷震、王世杰等人认为，主要原因在于，缺乏对于蒋介石政府的监督，以致政府和军队快速腐败。

　　从早期的《努力》，到后来的《新月》、《独立评论》，胡适一直把办刊物作为传播思想、启迪民众的不二途径。以《努力》周报的“好人政府”为开始，到《新月》人权案，胡适一直致力于他的改良实践。

　　雷震：“半路出家”的自由主义战士

　　与胡适的练达相比，雷震则是一位意志坚定的骨鲠之士。从1951年6月，《自由中国》发表夏道平文章《政府不可诱民入罪》开始，雷震拉开了他与国民党的对抗的序幕。

　　因为对国民党1952年10月召开的“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不满，1953年3月1日，《自由中国》发表了社论《再期望于国民党———读七全大会宣言以后》和雷震的文章《“监察院”之将来》。前者期望改造后的国民党主政的“政府”尊重自己说过的话，严格遵循法治的轨道，保证人民自由，扩大民主，而雷震的文章则以三权分立和相互制衡的原则立论，认为“监察院”与“立法院”功能重叠。

　　刊物一出，马上招来多方批评和蒋介石的指责，3月25日，雷震在国民党的最后一个职务“国策顾问”被解除。1954年，又被“注销党籍”。

　　1956年，雷震与夏道平等人商议，为蒋介石70岁出一期“祝寿专号”，将《自由中国》的意见和建议全部拿出来。这期杂志有学者、专家的文章15篇。刊物出来增印了11次，台湾民众纷纷议论胡适等人的文章。同时，也迅速遭到了国民党党报、党刊的围剿。面对律师端木恺劝他“不可做无谓的牺牲”，雷震的回答豪气干云，他引用胡适的话说：“宁鸣而死，不默而生。”从1957年开始，《自由中国》开始关注社会问题，并在1960年极力反对蒋介石三连任。及至雷震5月18日参加了在野党及无党无派人士选举会，准备与台湾本土政治精英组织新党后，蒋介石终于彻底翻脸。1960年9月1日，殷海光执笔的社论《大江东流挡不追在《自由中国》第23卷第五期发表，没有人预想到，那是《自由中国》的绝响。9月4日，雷震、傅正、马之骕、刘子英先后被台湾警备总司令部桑振业等人带走，这就是震惊海内外的“雷震案”。10年后，73岁的雷震才刑满出狱。

　　殷海光：斗士和学者

　　作为“五四之子”，殷海光毕业于西南联大，师从金岳霖学习逻辑学。其后曾任《中央日报》主笔、金陵大学主笔。1949年赴台，8月离开报界，被台湾大学校长傅斯年聘为讲师（1958年升为正教授），11月担任《自由中国》编委。

　　殷海光有很强烈的信念，很狷介的人格，因其学术背景成为《自由中国》里的理论家。除了为《自由中国》撰写过多篇逻辑严密、观点犀利的社论和书评、论文等，他还翻译了哈耶克的著作《到奴役之路》（即《通往奴役之路》），1953年开始在《自由中国》连载。1960年，雷震被捕后，殷海光执笔，与夏道平、宋文明共同署名的《〈自由中国〉言论撰稿人共同声明》发表于10月1日的《联合报》、《公论报》等报，随后，殷海光又陆续发表了《我看雷震和新党》、《法律不会说话———因雷震而想起的》、《雷震没有倒》，显示了殷海光的铮铮铁骨和大无畏气概。

　　此后，殷海光进入书斋，潜心进行学术研究。1966年1月，其学术著作《中国文化的展望》由文星书店出版，7月被当局以“反对传统文化精神”等罪名查禁，并被迫离开台大。

　　《文星》、《大学杂志》的延续

　　1957年创刊的《文星》杂志开始并没有引起人们注意，直到1962年胡适去世前后，李敖在上面发表文章后，才在台湾各界引起了轰动。胡适去世时，《文星》杂志纪念胡适的专号卖了三版。从此以后，《文星》成为了台湾最重要的文化刊物。当时，李敖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强调的是反传统和西化，其著作《传统下的独白》等，在大学里产生了很大影响，那时的李敖是真正的文化英雄。他站在现代化的角度，批评中国传统的文化与社会，其中有不少自由主义成分。

　　1965年12月，《文星》杂志停刊。1968年1月出现的《大学杂志》顶上了空缺。其中的胡佛、杨国枢等都是刚留学回来的社会科学家，在学生中间有一定的影响。1973年元月，该杂志因内部成员复杂，意见、立场不统一而停刊。1975年创办的《中国论坛》则以《大学杂志》旧人为班底，集结了1970年代与1980年代学成回国的自由派的中年、青年学者，产生过很大的影响力。后来，在1987年台湾解严的前后，发挥了很大的舆论、学理功能，对青年学生也有一定的启蒙式影响。但是，从《文星》到《大学杂志》再到《中国论坛》，基本上属于《自由中国》的尾声，其政治论述的基调和范围并没有超越《自由中国》。

　　□张弘

　　本文写作参考了钱永祥教授相关文论，以及范泓《风雨前行———雷震的一生》（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殷海光《思想与方法》（上海三联书店）、汪幸福《胡适与〈自由中国〉》（湖北人民出版社）等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