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都市的交通前景

　　□电动自行车论二

　　郑也夫

　　今后15年间，没有轿车的市民的交通靠什么？没有电动自行车，没有力气或不能吃苦的人们也就只好选择公共汽车了。但是电动自行车来了。我们没有阻挡它的充分理由，大

　　多年来，笔者一直在旁观中国都市交通决策者们的政策和言论。我判断，其中多数人希望自行车族衰微，希望早日结束混行。他们认为，混行是低效率的根源；当路面上只剩下轿车和公共汽车时，才便于管理，才有速度和效率。他们心中的样板就是美国没有自行车道的城市。

　　支持他们这一思路的现实是，这些年中国城市的自行车确有下降的趋势。我猜想，下降趋势的重要原因是我们拥有了最不能吃苦的一代年轻人，这不仅是和他们父辈比较，而且是和发达国家的年轻人比较。不管怎样，自行车在减少。因而在电动自行车横空出世之际，中国交通设计者们是失落的。因为他们的好算盘可能打不成了。

　　其实，此前他们错走了一步棋。就是他们放跑了20年时间没有去发展地铁。不然，电动自行车大约很难成气候。

　　神志清醒的人都会承认，中国多数都市人不可能依赖私车。而与此同时，我认为其中相当数量的人不愿选择公共汽车，即使公共汽车的拥挤得到缓解。这是两个原因叠加而成的。其一是速度慢，其二是换乘麻烦。

　　因此，公共汽车难于战胜另外两个交通手段。其一是自行车，其二是地铁。自行车和公共汽车速度差不多，却可以“门到门”，无需换车。

　　有力气且能吃苦的人，愿意选择自行车而不是公共汽车。一些没有力气或不能吃苦的人，宁愿选择电动自行车，也不会选择公共汽车。

　　地铁也不能门到门，但是比之公共汽车，速度快得多，且“链接”应该好得多（如果做不到，只能说是设计者的弱智或渎职），因而换乘比公共汽车方便得多。如果一个都市有100公里以上的地铁，它会吸引很多人放弃自行车。

　　中国地铁大大地落后于世界。目前世界上使用地铁的城市160余个，共计6000多公里。11个国家的地铁总长度长于中国，它们是：美国（1200公里）、日本（560公里）、英国（490公里）、德国（470公里）、法国（410公里）、俄罗斯（390公里）、西班牙（250公里）、墨西哥（220公里）、巴西（180公里）、韩国（170公里）、加拿大（150公里）。因为地铁可以节省大量的都市地皮，因此地铁是最便宜的。不然上述国家为什么要发展它？世界上80个国家的地铁是1978年，即中国改革开放以后，修建起来的。这足以说明，我们不发展地铁，不是资金问题，而是认识问题。

　　在奥运的压力下，北京的网状地铁终于上马了，大约要到2010年能初具规模。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判断，上海等都市的地铁在2020年也会初具规模。如果我们的大都市现在就各有100公里的地铁，自行车很可能衰落，电动自行车也难有广阔的市场，因为先行的手段会锁定人们的习惯。但是我们没有地铁。

　　今后15年间，没有轿车的市民的交通靠什么？没有电动自行车，没有力气或不能吃苦的人们也就只好选择公共汽车了。但是电动自行车来了。我们没有阻挡它的充分理由，大约也没有阻挡住它的可能。这20年时间的浪费，将导致中国的消费者做出自己交通方式上的独特选择。这一重大选择将为人类新技术的方向提供难以预料的变数。

　　作者：北京大学社会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