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我们的疫区的你的笔（名笔）

　　难怪我是这次瘟疫消息的忠实读者，因为我是这些消息“三贴近”的对象之一，我是四川人。我不想从“天下”和“道义”的角度来评论它，在瘟疫流行的时候，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我从我和我的亲人和朋友的角度来关心一切有关瘟疫的消息。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我给自己找来了麻烦：我看不懂这些消息，我害怕把昨天的消息和今天的消息来对照，我害怕听到从疫区回来的记者口里的消息，因为它们往往是矛盾的，这些矛盾把我带进痛苦和担忧，愈担忧愈想看到更多的消息，愈看愈矛盾愈担忧……

　　7月31日晚8时，卫生部的网站上挂出了当天的最新消息：据四川省卫生厅报告，截至7月31日12时，四川省累计报告人感染猪链球菌病病例181例，其中实验室确诊29例，临床诊断99例，疑似53例。这些病例中，治愈出院17例，病危31例，死亡34例。病例分布在9个市的26个县（市、区）、102个乡镇（街道）、170个村（居委会）。

　　最近几天以来，解读惜字如金的疫情消息是我最大的痛苦。通过这些消息，我们只能知道疫病分布在如此广大的空间。可是，无论如何都考证不出它们都是哪些市区县，哪里的同胞病了，哪里的同胞正病危。“7月27日至29日，除资阳市和内江市外，在成都市（12例）、自贡市（8例）、遂宁市（3例）、泸州市（1例）、绵阳市（1例）也发现了少量病例。”共是7个市，7月30日的报道又多了两个市，成为9个市。但是，30日和31日的消息都没有涉及这新增的两个市是哪两个市。

　　这真是令人猜测万端，忧心不已。

　　解读疫情消息的痛苦来自于消息的“混乱”。说它混乱不是消息太多，而是太少，太少。少到在疫病数字里运算加减法都显得很困难。我依据的是主流消息，主流消息有固定有效的渠道，就这个事件来说，新华社转发卫生部的消息，卫生部“据四川省卫生厅报道”，我天天晚上都能先于电视报道在网上等到这个消息。

　　一个多星期以来，在我所依赖的主流消息里，感染和死亡的数字在节节上蹿。但是，还在7月24日，也就是疫情第一次报道出来的第二天，就有领导干部说疫情已经被控制，并有干部用“非常全面”、“全方位”、“全力组织”、“尽最大努力”、“积极有效”等顶级赞辞表扬自己。到了7月27日，已经有19人陆续死亡并且更多的人病危的时候，中国青年报采访了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卫生部专家委员会委员孙东东，此君告诉我们：“此次资阳疫情控制的过程中，其管理体制上没有漏洞……”并指“资阳受益逐步完善的公共卫生应急体系”。但是，疫病根本不给这些美好的语言留情。死亡的数字和越来越大范围的流行，需要正视的勇气。

　　瘟疫已经摧毁了34个不幸的同胞的生命，7月31日又增加3例病危，达到31位。而“疫情报道”的迷宫却折磨着关心疫情的人们。我希望疫情报道不是文字迷宫，不像小学算术课本的应用题一样干瘪，因为那本身是惊心动魄的生命，是同胞的生死。

　　当然，说到最后，我还是乐观的。我乐观地相信，疫情总会得到控制的。我虽然没有看到“公共卫生应急体系”化，但我相信党和政府的“强有力的措施”。对，我就相信“强有力的措施”，这样的措施在任何时候都能够把全社会调动起来。最近的例证是，在非典时期，我们看到了在我们的社会体制下，“强有力的措施”会显灵的。

　　何三畏，《南方人物周刊》主笔，专栏作家，资深记者。

　　《江南时报》 (2005年08月02日 第三版)

　　作者：何三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