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的好儿女，中国亡不了！(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02日10:00 大洋网-广州日报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拉开了中华民族全面抗战的序幕。翌年三四月间爆发的台儿庄大战，中国军队奋勇抵抗痛歼日寇万余人，击退了日军“三个月拿下中国”的嚣张气焰。在北京的中国历史博物馆，对这场著名的台儿庄大捷的记载中有这么一行字：“台儿庄战役敢死队队长仵德厚”。

　　67年后的2005年7月2日，在陕西一个偏僻的村庄里，记者找到了台儿庄大战中的这位敢死队队长、95岁的仵德厚老人。这位经历沧桑的历史老人，向记者讲述了当年带领敢死队以血肉之躯与日寇展开生死争夺的残酷一幕———

文/图特派记者　李桂文　黄丹彤

　　追忆

　　临危受命

　　坚守4天恐日心理一扫而光

　　“由于当时日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开始时官兵普遍有一股畏日、恐日的悲观心理。”仵德厚老人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1938年3月23日，日军“台儿庄派遣队”开始进攻台儿庄，当晚占领了台儿庄外的北洛，第二天中午又攻占南洛，黄昏时逼近台儿庄。我守军31师顽强抵抗，日军以猛烈的炮火摧毁了东北城墙，一度突入城内；都在31师不断反击下，败退城外。31师损失也大，4天的战斗，伤亡约2800人。“原先很多人以为日本人根本挡不住，可31师却多次击退敌人，坚守了整整4天，也打死了不少鬼子，大大鼓舞了士气，恐日心理一扫而光！”

　　久攻不下，日军向后方要求增援。3月27日17时30分，日军第63联队直属队及第3大队到达，台儿庄形势万分危急！关键时刻，仵德厚所在的30师奉命增援台儿庄。当时仵德厚任30师88旅176团3营营长，统一由31师指挥。“我们当时就部署在台儿庄城外。”仵德厚老人说，台儿庄南靠运河北岸，四周有长约4公里的砖砌城墙，并建有大小碉堡多座。城外是村庄，部队就以房屋作掩护。“台儿庄这地方石头很多，老百姓的房子都是用石头砌成，每一间房子都是一个碉堡，敌人的飞机大炮很难彻底摧毁。”

　　拉锯大战

　　日兵遭遇强手红了眼

　　3月28日，日军再次向台儿庄发动猛攻。31师据守台儿庄阵地顽强抗击，仵德厚的营和第27师等其他兄弟部队则从东、西向敌人侧翼及后方进行反击。中午的时候，日军接连不断的炮轰已使3营阵地数十间民房坍塌，到处起火浓烟滚滚。“那时候感觉敌人最厉害的就是大炮，他们的大炮射得远啊，距离10来里，敌人打得到我们，我们却打不到敌人。”仵德厚老人说，借着装备优势，敌人每一次冲锋之前就是铺天盖地的炮击。

　　“我们不得不退到预备阵地，这时我方增援的战防炮兵连对准敌战车连续发炮，打中了前面四五辆坦克，瘫在那里并起火燃烧，敌人掉头撤退。我们赶紧冲上去，争分夺秒加固被毁的防御工事，敌人的大炮又响起来了,我们在炮兵掩护下奋力还击……”

　　“具有武士道精神的日本兵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强硬的对手，似乎也打红了眼，尽管不断有人成群成片地倒下，但仍毫无惧色，嘴里叽里呱啦地吼叫着往前冲。”

　　意外一幕

　　日军误向我空军挥手被炸

　　敌我双方你争我夺，激烈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这时候仵德厚正在阵地上指挥，听到飞机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战士们都熟练地找掩体隐蔽。相隔不远处的日军经过多天苦战已是疲惫不堪，一听到飞机声音都兴奋得跳起来喊叫。这时意外的一幕发生了：9架飞机径直飞到跟前，向日军的阵地扔下炸弹！

　　“中央空军！中央空军！”有士兵突然大喊起来，仵德厚抬起头看，机身上果然有“中央空军”四个字。随着“轰轰轰……”的巨响，炸弹在日军阵地开了花。而一直向我空军挥手的日本兵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四处逃窜找掩体躲藏。这时候整个我方阵地，官兵纷纷跳出战壕，举枪欢呼，脱帽示意。“之前听过淞沪会战中我方出动空军，我们都很兴奋，这回第一次亲眼看到我们飞机助战，非常激动！”

　　掏洞巷战

　　抓起敌人冒烟手榴弹扔回去

　　3月30日晚，第五战区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为歼灭台儿庄内的敌人，决定由城外向日军占领的街区实施夜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仵德厚老人回忆说，当天夜里国民党31师师长池峰城召集他和团长袁有德一起到运河南岸一座桥下，当场向其口述命令：“台儿庄敌人从西北城角窜进城内，城内已失去联络；你率全营冲入城内将城内敌人歼灭与城东禹功魁联系，守住台儿庄。”

　　当晚，仵德厚立即挑选40名精壮青年组成“敢死队”，身背大刀，步枪上刺刀，肩挂8枚手榴弹冲进城内，并亲自率领7连第一个冲进敌人的火力封锁区。

　　“这时已是夜里，外面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副营长赵志道率8连走南街，我带7连走北街，沙吉成带敢死队员做掩护。城里许多房子都让敌人占了，处处都有日军把守。我们就隔着墙壁和日军打起来，一步一步推倒墙壁前进，推不倒墙，就在墙上掏出枪眼向敌人扫射，对面的敌人也在掏。有一次刚掏出一个孔，敌人冷不防就扔过来一个手榴弹，我身边机警的战士毫不犹豫地抓起冒烟的手榴弹从墙洞塞过去，一声爆炸，对方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冒死冲击

　　40人只有3个活着回来

　　“战斗持续了一夜，城内街道两边的日军大部分被消灭。当时，我站在高处，发现北边还有敌人，立即命令士兵扔手榴弹，用机关枪扫射，敌人终于撤出街道。”仵德厚老人回忆说，“最后日军退到城西北角一个几十平方米的土围子里顽抗，战斗了一天，敌人来了援军，死活打不进去。”“再攻不下就要延误战机，31日天黑前我下令发起最后猛攻：沙吉成带着敢死队，踩着尸体，手舞大刀，冲向土围子。敢死队员往里面扔集束在一起的手榴弹。爆炸声四起，土围子里烟土弥漫，敌人的枪声哑了。沙吉成大喊一声‘用人梯’。敢死队员踩着战友的身体爬上土围子，和敌人肉搏拼杀。”

　　又是一夜激战，终于把固守土围子的日军一一消灭。日军战败，而我方伤亡惨重。跟在仵德厚身边战斗的6名连长、排长，均在战斗中阵亡，而由40人组成的“敢死队”只有3人活着。仵德厚营的这次袭击被记载在《中国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作战记》上，“3月31日……第30师第175团第3营向占领西北角的日军发起进攻，经激烈肉搏，终将敌人击退，并歼灭其一部。”

　　与此同时，第27师第157团第2营也向日军发起猛烈进攻。日军第10联队在4月2日的《战斗详报》中说：“他们据守散兵壕，全部顽强抵抗直至最后。他们在狭窄的散兵壕内，重叠相枕，力战而死之状，亦为之感叹……本日作战，我军伤亡将校以下66名，敌遗尸约250具。”

　　军令如山

　　士兵倒下后将领填进去

　　接下来的几天依然是恶战，抗战时期的第五战区司令长官、台儿庄战役的总指挥李宗仁先生的回忆录第2卷的《台儿庄之战》一节中写道：“自27日始，敌我遂在台儿庄寨内作拉锯战，情况非常惨烈……到4月3日，全庄三分之二已为敌有，我军仍守南关一隅，死拼不退……第五战区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要求与我直接通话。我因此对孙连仲说：胜负之数决定于最后五分钟……你务必守至明天拂晓。这是我的命令，如违抗命令，当军法从事。”

　　“孙总司令和我通话之后，在台儿庄内亲自督战。死守最后一点的31师师长池峰城，又来电向他请求准予撤退。连仲命令他说：‘士兵打完了你就自己上前填进去。你填过了，我就来填进去。有谁敢退过河，杀无赦！’池师长奉命后，知军令不可违，乃以必死决心，逐屋抵抗，任凭敌人如何冲杀，也死守不退……”当时带领士兵“逐屋抵抗”的，就有3营营长仵德厚。

　　寻访

　　抗日营长隐身陕西偏僻小村

　　陕西省泾阳县龙泉镇有个偏僻小村叫雒仵村，仵德厚老人就住在这里。天下着雨，记者早上8时多从西安出发，转了两趟车，近11时才赶到了村口。雒仵村只有80多户人家，老人家刚刚盖起了五间新房就在村子的第一排。推开门，仵德厚老人穿着一件崭新的浅蓝衬衫，端端正正地坐在旧太师椅上，当年抗日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威风犹存。

　　昏暗的屋里，摆着一张旧书桌和一张坐得发亮的竹架床，没什么值钱的家当，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陕北农民家庭。整个房间就书桌上摆放的那张军官旧照片特别显眼，上面的年轻军官踌躇满志，英气逼人。“这是我30多岁时照的，那时我是国民党的少将师长。”仵德厚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浅浅的自豪。

　　直至今日，北京中国历史博物馆关于台儿庄大战记载中，还可以查到“敢死队长仵德厚”的大名，查到第二集团军司令孙连仲将军亲临3营表彰的记录。台儿庄大战后，仵德厚被从营长直接提升为30师176团的团长，并随后参加了武汉保卫战。因为在抗日战争中仵德厚与侵华日军浴血奋战的英勇表现，国民政府曾经授予他3枚勋章：甲穗一等嘉禾章，华胄荣誉章，宝鼎二等勋章，并升至少将师长。

　　1949年，国民党师长仵德厚后来在内战中，成为人民解放军的俘虏，直到1975年完全恢复自由回到了陕西老家。说起这段经历老人已经显得很平淡，“抗日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国家独立和富强？如果没有共产党的解放，中国继续军阀混战，我当那个师长也是可耻！”“勋章是千百万英雄和先烈用鲜血和生命铸成的，有这样的好儿女，中国亡不了！”

95岁的仵德厚接受本报记者采访。

　　评价

　　大振中国军队士气

　　台儿庄及其附近地区的战斗是台儿庄战役的核心组成部分，在方圆不足50公里的地域内，日军先后投入第10、第5师团的大部分兵力，共3万余人。中国军队直接投入这一地区的有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和汤恩伯的第20军团部队近10个师，约10万人，中国军队数量上虽占优势，但由于武器装备差，双方的力量对比仍是敌强我弱。

　　1938年3月23日至4月8日，中日两军在这一地区展开了罕见的鏖战，中国军队浴血奋战，取得了抗战初期最大的一次胜利，歼灭日军一万余人。台儿庄战役继平型关大捷之后，又一次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振奋了全国抗日军民。

　　在陕北延安，毛泽东以这次大胜利的喜悦心情，发表演讲：国共两党兄弟和军队，每个月打个较大的胜利，如像平型关、台儿庄一类的，就能大大地打击敌人的精神，振奋中国军队的士气，号召世界的声援。

　　手记

　　尘埃落定后的回忆

　　仵德厚老人从上午11时多一直和记者聊到下午近2时，老人因为白内障有一只眼睛失明了，耳朵也不好，和他说话要冲着耳朵大声喊。怕老人太累，中间记者提出让老人休息一下吃午饭，老人儿子摆摆手说不用：“那个事他讲起来不能停，我们两三点才吃饭，没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难以相信这个普普通通的陕北老农民，居然是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抗日英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也难以相信一个95岁的老人，居然能够对60多年前的事情记得如此一清二楚。在近3个小时的回忆中，尽管对于具体日期已经记不清，但是老人对于当时战斗情形的记忆却异常清晰，甚至对当年3营许多战友的名字还能一一叫起。

　　窗外，雨滴滴答答下个不停，玉米正悄悄赶着抽穗。60多年以后的今天，没有隆隆震耳的枪炮，也没有硝烟弥漫的战火，一切都如眼前这位95岁的老人一样，在尘埃落定后，留下深深的回忆……（来源：广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