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妈妈

　　/人海一瞥/

　　舒虹

　　妈妈常常说，随着岁月的流逝，很多东西都会离我们而去，但惟有所学的知识和过硬的本领才能永远伴随一生

　　年轻时的妈妈是知青团里出了名的才女，虽说琴棋书画不算样样精通，但提起笔来一草一木皆有神，抚琴弄弦亦有韵，间或楚河汉界起硝烟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很快妈妈就成了文艺宣传队的骨干，她扮演的铁梅曾一度取代了她的真名。

　　然而，不久后贫下中农愤怒地发现了妈妈的“小资产阶级情调”。比如妈妈爱留披肩发或把头发盘起来，而且每天都要刷牙。这让人很看不顺眼，只有电影里的女特务和地主家的小姐才是这样的打扮和生活方式。更让人不能容忍的是，她竟然是“黑五类”子女。于是妈妈再也不能唱样板戏了，开始真正接受“晴天一身灰、雨天两腿泥”的再教育。

　　在“广阔天地”一锻炼就是10多年。其间妈妈与当教师的父亲成家后生下我和一对双胞胎妹妹。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但妈妈仍积极乐观地生活着。寒冷的冬季，妈妈带着我们三个孩子唱着歌儿讲着故事在雪地里拾柴火，小手小脸蛋儿常常冻得通红，妈妈就把我们揽在怀里暖和一会儿后继续干。物质的匮乏并没有难住妈妈，平凡的食物能做成可口的饭菜，大人穿过的旧衣服三两下就给我们改缝成样式别致的罩衣，做衣服剩下的花布头就扎成漂亮的蝴蝶结点缀在我们的小辫梢上。在那个灰色年代，能干的妈妈也让我们保留了一份亮丽的记忆。

　　直到1979年，人间的春天开始复苏，全国人民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外公外婆也先后平反复职。作为受牵连子女，妈妈也属有关政策的落实对象，而此时她粗糙的手已握不住笔，断了弦的二胡恍如隔世文物静静地躺在墙角。那一刻，妈妈很无奈，真的很无奈。但，只是短暂的徬徨之后就毅然提起笔，翻开书，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开始复习功课。功夫不负有心人，那些久违的诗词又能朗朗上口，寂寥的小山村又飘起了悠扬的琴声。通过考试，妈妈终于成了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在童年的记忆里，妈妈埋头苦学的形象，是永远激励我人生奋进的楷模。

　　“五十岁不言老”——这是再过几年就要退休的妈妈的格言。她除了尽职尽责地完成本职工作外，还挽袖拈笔苦习花鸟工笔画。妈妈常常说，随着岁月的流逝，很多东西都会离我们而去，但惟有所学的知识和过硬的本领才能永远伴随一生。

　　流年似水。如今我的“知青”妈妈青春不再，但她日臻完美的人格和终其一生修炼的品行却异常美丽，并且正深远地影响着我们这些下一代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