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记趣

　　/世相素描/

　　解芳

　　我们想，若是遇上锱铢必较的店家，怕要赖账吵架了，便拉下脸说话。谁料店家和颜悦色，反而让人心乱一通，好像自己做错事一样

　　两年前我同晓静去香港，在当地一所岭南大学作交换生。有一天，她说要到外面逛逛，叫我一块儿去。我先是不愿意，怕没有在杭州时来得坦然。她又说:“不能成天只在附近转，总归要出去的。”我想这倒是必然，所以就陪着去了。

　　晓静和我搭一辆红色双层巴士去旺角。旺角在九龙半岛，是香港最热闹的地方。商铺林立、目不暇给，有一种喧嚣嘈杂、物欲横流的感觉。巴士停在新世纪广场附近，我们便进去。里面又是店铺，密密麻麻地连在一起。四下张望，耀眼的灯光下人影相随，不禁晕眩。路上，我抓住晓静的手，生怕走散。她在一间超市里买了罐蔬菜牛肉意粉，说可以涂在面包上，也可以兑了水做汤喝。末了，她又说:“走吧，到别家逛逛。”

　　在莎莎香水店，我要挑一些迷你瓶子装的香水。每个十几二十元，很便宜，还很漂亮。晓静竟自走开，拎着乳白色半透明的塑料袋去看高档货。突然“嘭”地一声，晓静很窘地朝我招了招手。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她打破了店里的玻璃瓶子，心想必定要赔钱了。她立在那里不知所措，低声解释:“那塑料袋，不知怎么的，自己漏了底。蔬菜牛肉意粉也砸烂了。”晓静的裤腿上沾着几片污渍，粉红色、油腻腻的。卖香水的小姐倒是热心，把自家店里的塑料袋往晓静手里一塞，又三两下把青瓷地砖整理干净。

　　我们只好出去。晓静定了定神，想到白白丢了几块钱，竟忿忿起来。我安慰她:“实在懊恼，就去刚才那间超市，找店长谈谈。总归是袋子的缘故。”她连忙说:“不要去。听起来好像要闹事。自己手上打烂的，还想得到补偿么？”

　　我说我陪着去。她便露出勇敢的神情，对超市门口迎客的小姐说，“我要找店长。”一个穿白衬衫、打领带的男士走来。他架着玳瑁边眼镜，头发梳得整齐油亮，仿佛是一个豁达的人。他和旁边穿制服的小姐咕哝了几句，便毕恭毕敬地递上一罐蔬菜牛肉意粉。说道:“抱歉，添麻烦了。”

　　事情竟这么戏剧化起来，倒显得我们滑稽。之前还想，若是遇上锱铢必较的店家，怕要赖账吵架了，便拉下脸说话。谁料店家和颜悦色，反而让人心乱一通，好像自己做错事一样。晓静觉得不好意思，嘀咕了一句:“以后一定再光顾。”

　　现在想来，算作好事一桩。到底证明了香港人心肠好，还很会做生意。如果内地的商家们都有如此的生意头脑，是不是也少了很多的纠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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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证明了香港人是好的还很会做生意……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