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和妈妈一道使劲

　　爸爸手记

　　文/吴口君

　　我的孩子，现在是2005年7月23日凌晨两点五十二分。妈妈正躺在床上输氧，脸色蜡黄，不到3分钟就痛一次。

　　妈妈是昨天下午开始疼痛的，不到10分钟就痛一次。这本是你要出来的明显迹象，但爸爸妈妈都大意了。到了半夜十二点半左右，妈妈突然把爸爸叫醒，急呼:“破水了！”

　　爸爸和你的外婆一边赶紧穿衣服，一边赶紧叫小区门卫叔叔帮忙叫的士。妈妈则躺在床上催促:“快点，快点，羊水别流完了。”我的孩子，羊水就是你整天在妈妈肚子里悠游的依托。羊水万一流干，你就有生命的危险。爸爸的脑子里马上幻影出一条正处于要干涸的河水里的鱼。

　　一点二十多分，抵省人民医院。医生叔叔和爸爸、外婆一道把妈妈推进住院部电梯，直达17楼产科。

　　一点半，妈妈躺上病床，一个红底黑字的小方块纸牌挂到了妈妈的病床前:胎膜早破。我的孩子，你是不是急于要跟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见面了？

　　三点三十九分，妈妈在床上疼得双眉紧锁、双拳紧握，一口口地深呼吸。爸爸忍不住又伏在妈妈的肚子上嗔怪你这个小坏蛋，怎么事先一点招呼都不打，就自作主张地选择在这样一个三更半夜来“突袭”你的爸爸妈妈。

　　我的孩子，再过几个小时你就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了，那时，爸爸将不再需要隔着妈妈的肚皮抚你的小手，摸你的小屁股，感受着你俨然白鲸一般的翻腾，不再需要隔着妈妈的肚皮和你打招呼，不再需要伏下身子把耳朵紧贴着倾听你频繁的蠕动。

　　我的孩子，你于这个世界是第一次，你也是爸爸生命体验中的第一次。爸爸百感交集。所有的日子都在你的到来中汇聚、重温和对接。爸爸仿佛见到36年前自己的出生所带给你业已过世的奶奶的痛苦。你某种意义上让爸爸的人生路重走了一遍。

　　四点四十九分，妈妈被推进产房，爸爸隔着产房的门缝见到妈妈在痛苦地、不停地挪动着她的双腿，爸爸的心一颤一颤的，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你就要来了，我的孩子，爸爸将真正成为你的父亲了。爸爸不禁又忆起你的爷爷奶奶。在严厉的父爱和悉心的母爱罩着下，从小到大，爸爸都以为这个世界就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幸福”。直到爸爸长大成人，尤其是奶奶病逝后，爸爸才体味到人生的百味，才感到父爱的幽深、母爱的厚重和自己年少懵懂时的天真。可是，我的孩子，一切都晚了。爸爸一想到这就痛悔自己在爷爷奶奶非常有限的生命里，关爱他们太少，尤其是对奶奶。

　　奶奶是在16年前的那个春节逝世的，也是现在这个时辰——凌晨三点左右。我的孩子，生命真是一种奇迹。在夜晚，这个几乎和生命一样神秘的时段里，走的走了，来的来了。那个夜晚和今晚一样，爸爸不时地紧张和恐惧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尽管前者是绝望，后者是希望。我的孩子，爷爷奶奶若泉下有知，一定能听得到爸爸今天对你的诉说，并和爸爸妈妈一样欣喜于你的降临。只是你的降临所带来的痛苦，现在只有躺在手术床上的妈妈独自承受了。

　　我的孩子，这个日子对爸爸妈妈是如此的刻骨铭心。在妈妈反复咀嚼着你带来的痛苦的时候，爸爸在不停地记录着这神圣的过程。我的孩子，在爸爸的生命里，还有什么比你的到来更神圣的呢？

　　五点十二分，妈妈又传来了哭喊，揪着爸爸的心。

　　我的孩子，妈妈说你的头围96，而正常应该是92。头大聪明，爸爸妈妈都相信你一定很聪明，尽管这也增加了妈妈生产的痛苦。不过，爸爸妈妈并不奢望你有多聪明，只要你不傻不呆就行了。爸爸妈妈更在乎你是否心智正常，人格健全，是否懂得爱和坚韧。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无外乎就是做一个健全的人，去多经历，多享受，多承担。

　　五点三十五分，护士阿姨告诉我们，见到你的头发了，很黑。外婆说:这个时候是妈妈最疼的。护士阿姨说，妈妈用力好的话，半个小时你就要出来了。

　　快点，我的孩子，和妈妈一道加油、使劲。

　　五点五十二分，隔着产房的两道门，外婆说你应该出来了，还笑着轻拍着双手。爸爸赶紧起来，侧耳倾听，似乎的确是你的啼哭。尽管还没有得到证实，但爸爸的喉咙已经哽咽了。

　　六点五十六分，医生阿姨抱着你出来了。医生说:你是五点五十分出生的，重6.6斤。爸爸端视着你，你却不看爸爸。我心爱的宝贝，爸爸恨不得立刻领你回家。

　　七点零四分，妈妈从产房给爸爸打手机，但爸爸只说了一句就禁不住哽咽无语，说不下去了。我的孩子，爸爸太激动了，爸爸终于可以真切地面对你了，而我们的世间情缘也将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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