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父亲的骨灰带回家

　　发生在五河村蔡巷惨案，昨经本报披露后，引起了社会不少人的关注。昨日下午，一位名叫毛国清的老人找到本报，向记者讲述了他父亲63年前被日寇抓走至今未回的辛酸故事。

　　今年已经72岁高龄的毛国清老人也是五河村人，1953年从军事干部学校退伍至今，一直在社区做教育工作。活到这把年纪，毛国清老人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打听到父亲的下落，哪怕是父亲的骨灰或是一件贴身衣物，也要把它埋在母亲的坟旁，让父亲在家乡入土为安。

　　“1942年2月5日，阴历十二月二十日，那天对我家来说是最黑暗、最悲伤的日子，因为我父亲毛文祥被日本人抓去了。”毛国清老人清楚地记得父亲被抓走的日子，那时他只有9岁。

　　毛国清的父亲毛文祥，是无锡开往横林、戚墅埝货船上的一名会计，平日里早出晚归，忙着把无锡的土特产运到其他地方。在毛国清幼年的记忆里，父亲高大魁梧，很有文化，每次外出回家，总会带些好吃的或者好玩的东西给他兄弟仨。因为毛国清从小聪明好学，又是家中的长子，父亲特别疼爱他，偶尔会带几本小人书给他。至今，毛国清还保留着这些小人书。可是，这样幸福宁静的日子很快就被日本人破坏了。

　　1942年2月5日那天，毛文祥的货船停在莲蓉桥旁的“正茂南北货行”，像往日一样卸货。就在这时，对面“江阴巷”口来了一队日本宪兵。“这帮日本人蛮横得很，不管是不是游击队员，都用‘认黑头’，就是把被抓的中国人用黑布蒙住头，仅露两只眼睛在外的恶劣手法，他们说我父亲是游击队。”毛国清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父亲被抓，但是从货行伙计的事后描述中，他想象得到日本人抓父亲时的场景（那时无锡是日伪统治时期，日寇常以“清乡”抓捕游击队为名，无故把大批青壮年抓走，企图达到长期奴役中国人民的目的）。

　　父亲毛文祥被日本人抓走后，毛国清一家失去了顶梁柱，只留下年迈的祖母、体弱的母亲和三个幼小的孩子。那时毛国清9岁，他大弟毛光昌5岁，而小弟还不满1岁。那一年的春节，毛家老少五口人在悲伤和凄凉中度过。不料，新年年初三上午，一位在城里工作的乡邻突然急急匆匆地跑来毛家，说毛文祥在“光复门”（现国际饭店与保利广场附近）示众，让大人赶快上城去看看。“我一听也要去，祖母不允许，要我好好照顾两个弟弟，说着他们匆匆往城里去了。”毛国清很后悔当时没有坚持，以至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毛国清的祖母和母亲在戒备森严的“光复门”外看到了毛文祥。据母亲回来讲，他们向日本鬼子鞠躬磕头，被搜过身后，才在城门另一边看到了衣衫褴褛的毛文祥和另外几个被抓的人。当时毛文祥面容憔悴，身上穿着破烂的长衫，脚上还是那双黑皮鞋，双手插在袖管里。毛国清说：“当祖母看到父亲时，几乎要扑上去，喊了一声儿子后，被我母亲拉住了。母亲说，她看到我父亲向我祖母作鞠躬姿势，手上的镣铐不小心露了出来。我祖母一看，差点就跑上去了。幸亏被母亲拉进了城门去。”一个多小时后，当母亲和祖母再去看的时候，毛文祥已经被带走了。那天是毛国清的父亲被抓后的第12天，即公元1942年2月17日，阴历为正月初三。

　　父亲被抓后的每个日子，毛国清都记得特别牢。他把祖母和父亲的最后一面定为是亲人的“生离死别日”。事后有人传说毛文祥被日本人押往东北做苦工去了，也有的说被日本人枪杀了，也有人说在台湾见过毛文祥。

　　63年过去了，已入古稀之年的毛国清说：“如果父亲还活着，他今年应该是92岁。”现在，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打听到父亲确切的下落，哪怕是骨灰，也要带回家来，放进那个只贴着父亲照片的空坟墓。这样母亲临死时希望与父亲在一起的心愿就能完成了，做儿子的也算尽了一份孝道。

　　本报见习记者龚艳芳

　　《江南时报》 (2005年08月13日 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