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没有理由拒绝任何人

　　在美国，你如果买房子，当地的公立学校、环境和公共图书馆是要考虑的最重要的因素。各城镇对自己的图书馆设施无不想方设法地宣扬。而图书馆的主要服务对象之一，就是孩子。

　　8月9日，《新京报》发表一个高中生的投书《“国图”怎能将青少年拒之门外》，说自己去一家国家图书馆，进门就被一个值班的“阿姨”拦住：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谢绝入

　　读了这封信，我先是震惊，再是惭愧。震惊主要是因为自己在美国住了太长时间，又有了孩子，对这里的图书馆已经习以为常，天经地义地认为未成年人是图书馆的主要服务对象，没有想到中国的图书馆还把未成年人视为另类加以歧视。惭愧是因为自己在中国长大。当年准备高考，就泡过图书馆。但是进大的国家图书馆，也因为同样的理由被拦过。如今四分之一多世纪过去了，这样的故事读来有些“忆苦思甜”的味道。怎么这样长的时间里，我们这些做大人的，竟没有为下一代解决好图书馆的问题？孩子们的不幸，分明是我辈的责任。

　　图书馆是一个社会基本的文化建设。我住在波士顿不足一年，手里就有三张图书馆卡：居住地阿灵顿公共图书馆卡，哈佛大学图书馆卡，本校萨福克大学图书馆卡。另外，我至少还可以申请两家图书馆的借书卡：学校边上一家私人图书馆卡，以及波士顿图书馆（也是美国第一家公共图书馆，建筑已经成为历史名胜）的图书馆卡。

　　像大学图书馆，是纯学术性的，除了本校师生和一些搞学术研究的人，一般人很少问津。但是，公共图书馆则成为居民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你如果买房子，当地的公立学校、环境和公共图书馆是要考虑的最重要的因素。各城镇对自己的图书馆设施无不想方设法地宣扬。

　　而图书馆的主要服务对象之一，就是孩子。

　　我们住在纽黑文市时，开始因为有耶鲁大学图书馆，就没有到当地图书馆去过。但孩子一出生，需要耶鲁没有的儿童读物，全家三口就一人一张纽黑文市的图书馆卡。这三张卡中，当时不足两岁的女儿手里那张卡是最硬的。我们大人借书，到期不还会有小笔罚款。但她是孩子，有她的特权。用她的卡借儿童读物，过期忘了还，只会收到一个通知，没有罚款。

　　不仅如此，图书馆对儿童的服务应有尽有。故事会、读书比赛、甚至武术班都提供。当地中国人，没事就把孩子带到图书馆里玩。儿童阅览室不仅有各种图书，而且玩具也不少。图书馆发现中国人来的多，就给中国的家长准备了许多中文报刊（多是捐赠而来）。记得当年在那里，孩子玩儿得入情时，我竟可以集中精力读许久未看的《读书》杂志。

　　搬到波士顿地区后，孩子满五岁上了学前班。当地图书馆里则有针对各种年龄的学生的活动。比如，这个暑假，图书馆有暑期读书计划。每个孩子到图书馆借书去读，读十个小时后报告图书馆，图书馆奖励一本书，并且把孩子的名字写在墙上。我的小女儿一下子读书欲望大增，每周借十几本书回来读。当她读完一个课程后，图书馆会把她的阅读进展通知学校。她的任课老师马上会了解她在阅读能力上的进展。

　　大一点的孩子，比如中学生，得到图书馆的服务就更多。而且这种服务常常也是和当地学校合作的。我常常看见一排中学生坐在图书馆的计算机前，图书馆员围着他们忙里忙外。他们作的各种研究计划，如果本校图书馆不够用，就到公共图书馆来，而且常常能够得到一些专业人士的指导。

　　在美国，你只要拿着一个印有你家庭地址的信封，比如当地电力公司每月给你寄账单的信封，和一个有照片的身份证（一般是驾驶执照），就可以在几分钟之内在当地图书馆获得一张图书卡。我们当地这家图书馆，借书不限量。图书馆没有理由拒绝任何人。这已经是美国人“获得信息”的自由和权利的一部分。

　　中国经济发展水平还比较低，不可能有人家那样的条件。但是，物质条件只是个次要问题。美国在物质条件比我们差得多时，图书馆就是这样一种开放的制度。哪国的孩子进了图书馆都可能喧哗，都会引来管理问题。解决这样的问题，设一个儿童阅览室就够了。至于高中生，图书馆不仅是他们学习知识的地方，也是他们学习尊重社会秩序的地方，是他们走上社会的“学前班”。图书馆懂得如何尊重他们，他们长大后才懂得如何尊重社会。

　　作者：薛涌萨福克大学历史系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