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价问题的政治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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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以来，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房地产政策，改变了房地产市场的形势。其中突出的一点，是把房价问题提到政治高度来对待。我认为，房价问题确有政治含义。从历史经验来看，尊重经济规律将有助于处理有政治含义的经济问题。

　　面对房价较快的上涨，众人的感受绝不相同。对于已经买房的人来说，房价上涨意味着家庭财产的市值增加，但对还没有买房，或正准备买房的家庭来说，房价上升就意味着痛苦。反过来，房价下跌，已购房者可能叫苦不迭，欲购房者却喜上眉梢。

　　房价的变化还会影响城市的布局。房价越高，或者升得越急的地方，这种影响就越严重。今年我到上海，听当地朋友调侃，大上海已经分成了三个圈——最里面的讲英语；第二个圈讲外地话，其中许多人好像讲温州话；而“阿拉上海人”住在了最外面的一个圈。

　　更严重的是，持续的房价上涨一旦进入人们的预期，有一些经济行为必定会发生。有人买房不再为了居住，而是等着涨价后转手卖出——所谓“投机”和“炒房”是也。与炒房相关的还有住房空置。甚至连《纽约时报》也报道，上海有1/6的高级住宅没有人住，北京是1/4，深圳1/3。这当然引起社会的不满和紧张。

　　最后就是房地产开发商的“暴利”。大牌房地产商在多种富豪排行榜里名列前茅，一些媒体指证有房地产商的投资回报率高达百分之几百——这些对公众来说都是房地产有暴利可赚的证据。

　　但是不要以为，对房价看法的分歧仅仅以“穷人”和“富人”为分水岭。上海、北京、深圳很多大公司的老总——虽然他们本人一般被看作富人——也担心房价的进一步上涨。道理很简单，上涨的房价降低了这些公司对行业优秀人才的吸引，从而威胁公司的竞争力。地方政府在获取高地价带来的高财政收入的同时，也要面对地方竞争力下降的挑战。

　　把这些方面加到一起，房价问题就具有了政治含义。本来市场可以把不同利益的群体连接起来。市场的基本办法是比赛出价——出价高者得，而以出价论高下不能不涉及到出价的能力。问题是，在一个急速转型的社会里，人们出价能力的差别不仅与各自努力程度的差别相关，还与其他许多人们并不一致认可和接受的因素有关。人们不接受收入机会分布的现实，就不能普遍、稳定地接受按出价高低分配资源的市场准则。既然出价准则不能普遍地生效，非市场准则——种种政治干预——就怎样也挥之不去。

　　(原载《21世纪经济报道》，作者周其仁，本报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