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太行忆外公（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

　　刘进

　　2002年春，我到太行山革命老区武乡县挂职锻炼。这里，是外公朱德及彭德怀、刘伯承、邓小平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生活、战斗过的地方，也是孩提时代外公多次给我讲起过的令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巍巍太行山，滚滚漳河水。在武乡工作学习的三年里，我沿着外公留下的足迹，访农家，进农户，切身体会与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

　　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片名叫做《长乐之战》。讲的是抗战时期我八路军反抗日军九路围攻的一次著名战役，这次战役就发生在武乡的长乐村。解放后，当地政府在那儿建了一座“长乐村战斗英雄纪念碑”。后来我听母亲朱敏也提起过那段历史，因为武乡也是我的母亲曾经生活和工作过的地方。我听县里的同志讲，外公在华北抗日根据地建立初期，就一直在抗日最前线，亲自部署和指挥了许多战役和战斗。长乐之战是最为著名的一场战役，采用了以少量兵力牵制多路，集中主力击敌一部的战术，最终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充分体现了外公及彭德怀、刘伯承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为了觅得外公的足迹，我认真瞻仰了这座英雄纪念碑。它静静矗立在漳河岸边，身边的漳河水轻轻流淌，仿佛把人们带到过去那风火硝烟的岁月里。1938年2月外公率八路军总部挺进太行山，转战于武乡县的义门、寨上、砖壁、王家峪等地。武乡，便成了当时各敌后抗日根据地的心脏。当时只有十二万人口的武乡县，就有九万人参加了抗日自卫队和抗日群众团体，有三千多人参加了八路军。1938年4月4日，日寇分九路向晋东南合击，妄图在左权、榆社、武乡地区消灭我八路军主力，吃掉我总部首脑机关。4月16日，日寇三千余人窜到长乐村附近，我一二九师主力及一一五师一部抓住孤立、冒进的敌人，以极为勇猛、果敢的动作将其团团围住，经过一整天的激烈战斗，我击毙日军二千二百余人。其他各路敌人见其主力惨败，便纷纷回窜。外公指挥我军乘胜追击，相继收复了十八座县城，一举将日寇赶出了晋东南，为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在八路军太行纪念馆一展厅里，陈列着一封抗战初期外公在太行山区写给家乡好友与龄的一封信，信已发黄，破损，但字迹依稀可认，“与龄老弟：我们抗战数日颇有兴趣，日寇虽占领我们许多地方，但我们又去恢复了许多名城，一直深入到敌人后方北平区域去，日夜不停地与日寇打仗，都天天得到大大小小的胜利———家中有两位母亲生我养我的均在，均已八十康健，但因年荒今年乏食，恐不能度过此年，我希望好友阅后，向你募二佰中币，速寄家中———朱德于晋洪洞战地十一月十九日”。讲解员们每讲到此处，眼圈发热，我也禁不住泪眼模糊。是啊，这就是我的外公，这就是威震敌胆的八路军总司令，这就是太行人民眼中的“朱老总”！

　　讲解员还说，外公当年在太行山虽然年过半百，仍然和战士们一样吃的是野菜树叶，穿的是补丁摞补丁的棉衣，住的是当地老百姓的农家小屋。在总部旧址王家峪，老百姓给我讲了两个感人的故事。一次，外公从黄崖洞兵工厂视察回来，看到饭桌上摆着一盘刚刚炒好的山药丝，脸上顿时浮现出不悦的神情，他把炊事员叫来严肃地说：同志们哪，根据地这么困难，老乡们都吃野菜啃窝头，你怎么能为我一人把山药蛋切成条子炒菜呢！说罢硬是让炊事员留下窝窝头，让勤务员把山药菜送给了伤病员。还有一次，警卫班战士小李送信回来，见老乡正在采集榆钱钱，便也采了满满一碗，放了点盐和醋让外公吃。外公看着这碗榆钱钱，对小李说：老乡们的生活非常困难，拿榆钱当饭吃，我们吃了，老乡们吃啥？我们是工农子弟兵，要时刻想着老百姓的利益，哪怕是一碗榆钱钱，也要首先想到老乡。说罢，他让小李把这碗榆钱送给了烈属韩老奶奶。解放以后，外公依然过着简朴而平淡的生活，不仅如此，他还教育自己的儿女、孙侄们，工作要向高标准看齐，生活要向低标准看齐。临终前，他嘱咐外婆，把二万多元的积蓄全部交给了党组织，不为子孙留分文。

　　据寨上村七十四岁的李如瑾老人说，1938年4月10日（农历三月初十）八路军总司令部由义门村移驻寨上村。由于战事繁忙，营养差，外公又日夜操劳，他左小腿上生了一个大疮。疮化脓，痛得外公日夜难熬，人也瘦了许多。为了行走方便他不得不拄着一根竹手杖。移驻寨上村后，他访到村民弓茂昭是这一带的治疮名医，请他治病。弓茂昭把他当成一位和蔼可亲的八路军老战士，于是当即检查后下了药，经他精心治疗半月后，外公的疮疾痊愈了。外公要付给弓茂昭老人药费和行医费，弓茂昭老人谢绝了。他说：我活这么大岁数了，从来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好军人，军纪严明，爱民如子。外公便拿起他拄的那根竹手杖说：那我就把这根竹手杖送给你作个留念吧。弓茂昭双手接过竹手杖后说：礼轻情义重啊。后来弓茂昭得知他就是八路军的总司令朱德，便将这根竹手杖当成十分贵重的宝贝保存下来。现陈列于八路军太行纪念馆。

　　今天，我又重新回到了外公曾经工作、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我决心把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光荣传统继承下来，发扬光大。

　　作者单位：长治市人民政府

　　《人民日报》 (2005年08月16日 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