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师

　　礼仪社会里，师徒关系甚重。过去说师徒如父子，实则比父子关系还重，倘徒一旦腾达，比如科举得意，“一日看尽长安花”，为师的就只管静坐家中，等徒儿来上供了。用现在的话说，叫谢师宴。眼下又到了谢师宴如火如荼的时节，别瞧秋老虎热的跟啥似的，谢师宴可一点没耽误。上周看到一篇报道，某领导为孩子摆谢师宴，请了几十桌，到最后已不是“谢师”了，连叔叔大爷嫂子邻居甚至素未谋面的都一桌一桌轮着“谢”。当然，以局长的权力，自然也“谢”来了丰厚的礼金。这是受宠若惊的“师们”所料想不到的。你说，这谢师

　　师以徒出名，叫得了徒儿的济，师自是格外卖力的。师也不光是教书认字的师，教手艺的师更是了得。旧年画里有鲁班高高坐，徒儿谢师的画面。所不同的，是案前并无香烛，代之的是瓦刀、墨斗、刨、锯等。而且徒儿在师傅面前也不是跪着，全部是操家伙干真活儿，个个表情严肃，如同进了科举考场。倘若师傅看不上眼，一把斧子扔过来，徒弟脑瓜就有可能开瓢。所以，这“谢师”实在不是局长干的活儿。还有过去工厂里的师徒，关系自是微妙，和父子根本扯不上边。师傅教会了徒弟，自己就得下岗，另找吃饭的地方去。这有点像猫教老虎学本领，最后总得留一手。那时的谢师宴，分明是“杀师”宴，当师傅的多半凄凄惨惨，哭着吃饭。也有聪明的师傅学猫，暗地留下一手。比如当钳工的专留研瓦这一行，一把剐刀，明明亮亮，师傅剐出的轴瓦就是匀称，上机器滴溜溜的转。徒弟使出吃奶的劲，剐出的瓦也和狗啃的一样，上机器就烧毁。于是只好请回师傅来，师傅便得意洋洋，说，先摆下两桌再请我。

　　说来说去，这世上师和徒是一代代滚过来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聪明的徒弟往往把师傅的本领发扬光大，世界就进步了。师傅收徒弟的礼是应当应份的，孔老夫子收的是瘦肉，现在称学费，由瘦肉折合成人民币。一个学生，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恩师”是很多的，倘心里明白，就努力学习，报答老师，老师也就桃李满天下了。当然是好桃，不长虫的，经得起社会“验收”的。在进入社会之前，无论考入多了不起的学校，不过也是位单纯的求知者，是消费者，对社会还未有丁点的贡献，所以也就没啥了不起。甚至不如学徒工出徒，不如前述的“班门弄斧”。明白了这一点，适当“谢谢师”也就可以了，大操大办是否浅薄了点呢？有些学生送老师些自制的纪念品，表表衷肠，是值得称道的。

　　最后说两句不沾边的话。笔者知道有许多考上大学的农家孩子却无钱上，前几天还有位没考好的孩子在家自杀了。这个世界有时真的挺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