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和村民就像手心和手背”

　　■《人长疮牛掉毛鹅鸭不生蛋》追踪＞＞＞

　　连日来，本报连续长篇报道了长乐市湖南镇祥美印染厂排污造成当地西宅、新池两村环境受到严重影响的问题。昨日上午，湖南镇镇领导到本报接受记者采访。晚上，记者又电话采访了祥美印染有限公司董事长陈发玉。

　　■《农田干涸，已经不能种植农作物

　　湖南镇镇领导：调解工作快有眉目了

　　湖南镇李金玉镇长表示，长乐市委市政府对湖南镇祥美印染厂的污染问题很重视。目前镇政府已出台相关措施，正在积极督促祥美印染厂尽快实现“达标排放”。

　　针对湖南镇祥美印染厂污染问题，李金玉说，镇政府将采取如下措施：

　　一、督促祥美印染厂污水处理设施加强监管，达标排放；二、在仙宅（新池）等村投入１００多万元进行农业综合治理开发，根本改善农业生产环境；三、利用空港工业自来水网络，成立湖南镇自来水厂，规划铺设自来水网，进一步改善仙宅（新池）等村群众饮水状况。

　　“祥美印染厂与村民产生纠纷，已经有很多年了。”湖南镇陈清副书记对记者说，“我们镇里对村民做了大量的调解工作，这些工作都已经快有眉目了。”

　　企业和村民对镇政府来说，就像手心手背上的两块肉。这是陈清打的一个比喻。

　　据李金玉介绍，祥美印染厂一年的纳税额占全镇财政收入的七分之一左右。

　　祥美印染厂董事长：污染多多少少会有的

　　记者：我们在新池和西宅两村的这几天调查中发现，村民们除了农作物减产、养殖副业受到影响之外，西宅村的癌症高发以及两村村民的皮肤因沾染污水而发痒长疮现象也比较多，你觉得这和你们印染厂排污有没有关系？

　　陈发玉：污染多多少少是会有的，但癌症和皮肤病到底和我们的排污有没有关系，我也不好说。不过，如果一旦检验出确实和我们有关系，那么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和村民也这么说过。

　　记者：那你认为印染厂排污对两村的生产和生活环境到底有没有影响？

　　陈发玉：以前多多少少会有影响，但是近两三年应该没有影响了。

　　记者：为什么以前有影响，而近两三年没影响了呢？

　　陈发玉：因为近两年生意不景气，生产量减少，排污量自然也减少了，所以没影响。有也是历史积累的原因。而且我们的污水处理厂也已经建成使用了，能回收８０％的水循环利用（记者注：据长乐市环保局污染科陈科长介绍，目前该污水处理厂还未通过环保验收）。

　　记者：为什么对环境有影响呢？

　　陈发玉：因为以前生产规模小，影响也小，我个人也缺乏环保的意识。

　　记者：你觉得作为一个企业，每印染一块布赚取一定利润的同时，有没有义务为保护周围环境做些什么呢？

　　陈发玉：如果对当地环境有损害，一定要付出，也属于正常。我们也不想和当地村民有矛盾。

　　记者：那你是有考虑为环境保护做些贡献？

　　陈发玉：（停顿一下）以后不会有损害了。

　　专家访谈

　　福州市环保局宣传处处长吴诚——牺牲环境发展经济不可取

　　吴诚告诉记者，对于当地政府牺牲环境发展经济的做法，他是非常不认可的。早在１９８９年，他作为中国环境报的记者，曾经对长乐市金峰镇等印染企业较多的地区做过调查，也曾向政府呼吁过要重视环保问题。印染业是污染非常严重的一个行业，当时他就提醒政府部门，如果盲目大量引进印染企业，只重视经济发展，却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是非常不可取的。

　　吴诚说：“如果政府只重视税收，重视经济发展，那么很有可能造成在若干年后，政府所收取的税收都将远远不够用于解决污染的投入。这样的代价将是十分惨痛的。”

　　福州市环保监察大队副大队长张鼎萍——当地环保可公开监测数据

　　张鼎萍说，湖南镇的污染问题能不能解决，关键还要看当地政府部门以及环保部门的态度，有没有决心治理好这样的排污大户，有没有真正做到公开、公正。他建议，当地环保部门完全可以实施“监测数据公开”的政策，让老百姓享有更多的知情权，让老百姓了解环保部门对企业的监测数据、排污量、达标情况。

　　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杨益生——企业发展要考虑环境成本

　　杨益生副主任坦言，由于企业自身追求的是减少成本，赚取利润，所以在环境保护上是属于被动的。许多企业在发展壮大的同时，往往忽视了环境成本的代价。同时我国大力提倡的“科学发展观”在基层政府落实得不够，这都是造成环境污染恶化的原因。

　　他说，企业自身在扩大生产，创造利润的同时，应该积极重视排污设施建设，注意保护周围的生态环境。当地政府和主管部门面对问题，首先就应该立足于当前问题的解决，企业排污不达标必须严肃处理；其次应该监督企业的排污对环境的影响，在环保已经纳入法制的今天，依法办事，严格执法，在地方经济发展的同时，保护好地方的生态环境。

　　他认为，无可否认，企业在当地还是给地方经济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不然也不会生存到今天”。但是政府部门应该积极地改善现有机制和体制，加强对环境保护的监督和管理。

　　省人大曾参加“中华环保世纪行”的蒋处长——排污达标标准应该更严格

　　蒋处长对记者说，当时参加环保世纪行时，一行人就曾到过长乐市的陈塘港，对长乐市区的水质污染以及对周边环境影响的程度之深亲眼目睹（本报报道的湖南镇受污染的小河就属于陈塘港水系），颇有感触。

　　他说，现在群众对环境污染的投诉日益增多，一方面是因为群众的环保意识增强，但环境污染所带来对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才是更主要的原因。

　　他认为，目前我国对企业排污的监测标准是属于“粗犷型”，“不要说排污不达标，即使是目前达标的工业废水，其仍含有许多对人体和生态影响的化学成分。

　　他建议，我国的工业废水排污标准应该更严格，政府应该加大对环保的财政投入的同时，应注重对环保科技的投入。企业自身也应该加强排污的配套设施建设投入，共同保护生态环境。

　　奇迹般增长该叫好吗？

　　生产一匹布要付出什么样的成本？

　　原料费、工人工资、设备折旧、水费电费、厂房费用，以及上交给政府的税收——一个印染厂厂长的回答如果仅仅到此为止，那么，我们可以下一个肯定的结论：这是一家不合格的企业。

　　因为这个企业只考虑到了最基本的生产环节，但对它的生产强加到他人头上的成本却只字不提。

　　比如：一个迪厅赚了钱，但要周围半里内的人家听它的噪音；一家化工厂赚了钱，但要全城人吸它排出的毒气；一座矿山采矿赚了钱，但要整个下游承受它污染的水体。这种行为公平吗？

　　更可怕的是，这种不公平得不到纠正，必然会对整个社会带来毁灭性后果。试想，一家企业对它给别人带来的负面影响如果可以完全不负担，那么，它必然会无限制地扩大生产规模——反正，钱由我来赚，倒霉的事别人背。

　　假如我们身边有这样一家印染厂：它排出的水已经被环保部门检测为严重不合格，专家说，这水致癌；周边河中的鱼死掉，盛产农作物的土地减产，村里的鸡鸭不下蛋，牲畜长疮；周围村庄农民癌症发病率已经达到正常水平的１００倍……它照样排污水。这一切负面后果，它都不用负责。同时这家小厂的规模在十年间翻了几番，成为了一家几千万元的大企业。现在，我们是否还会为这种“奇迹般的增长”叫好呢？

　　网上有一个讨论治理污染的帖子，观点可以一用：在污染问题上政府的角色是“要成为高效率受理投诉的政府”。如果一个贫弱孤单的老人也能够以极低的费用（包括很大的方便性）通过向政府部门投诉而解决别人侵害他权益的问题，那么此时，对污染的补偿自然会约束企业。污染越多肯定要赔得越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