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珍贵的战机（难忘的往事·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

　　周闰仙

　　我的四哥原名周启多，1914年农历二月出生于浙江宁波镇海。1925年随父母到天津居住，后考入南开中学。在校期间，四哥努力读书，同时积极参加学生抗日救亡活动。他用节省下来的零花钱买了一个存钱的泥罐，每到周末和节假日，四哥都会捧着泥罐，带着我走街串巷，向群众宣传抗日救亡的道理，为抗战募捐。每次，我们都是一早出发，一直跑到黄昏

　　四哥常说：“日本帝国主义妄图侵占整个中国，咱们一定要抵抗到底！”他立志投笔从戎，奔赴抗日最前线。1936年，四哥报考了南京空军军官学校，他对家人说，“小鬼子骑在咱们中国人脖子上作威作福，我誓死不当亡国奴！打死他们一个抵一个，打死两个，我还赚一个！”被空军军官学校录取后，四哥自己把名字改为周坚，表示一定要坚决抗日。到学校报到那天，四哥专门教我唱当时广为流传的《寻兄词》：“从军伍，少小离家乡，念双亲，重返空凄凉，歌声声我兄能听否？我的兄你在何方？”他对爸妈说：“抗战一定会胜利，我一定会回来的。”

　　那年，时年22岁的四哥作为空军军官学校第十期入伍生，被派往南京小营受训。1937年“七七事变”，四哥随军内迁到云南。从那时起，家里就很少能得到他的消息。1940年春天，家里忽然收到一封寄自昆明的信，告知我们：“周坚于1940年1月1日阵亡。”消息传来对我们全家无异于晴天霹雳，全家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常常唱四哥教我的《寻兄词》，不知不觉就泪流满面。

　　1995年，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我从央视“东方时空”栏目中看到，国家在南京紫金山北麓竖立了“抗日航空烈士墓碑”。几经查询后得知，墓碑上确有周坚的名字。次年清明节，我在儿子的陪伴下来到南京抗日航空烈士墓，发现纪念碑上同时有周坚和周启多两个名字。有关人员告诉我，之所以如此，是由于“周坚烈士的名字是在南京档案馆查到的，周启多的名字则是参加抗战的老战士反映上来的”。得知我是周坚烈士的妹妹，有关部门请我参加了由老战士和烈士家属组成的祭祀烈士活动。据当年参加抗战的四哥的战友们回忆，四哥牺牲的那天正好是1940年元旦，日军飞机空袭昆明，四哥所在空军编队奉命升空截击，将敌机逐出我军空域。四哥当天正安排休息，但他主动请缨登机与敌作战。截击任务胜利完成，但四哥驾驶的战机却因中弹出现了机械故障。地面塔台发出指令告知可以跳伞放弃战鹰，但四哥为了保护珍贵的战机，选择了迫降。返航途中，飞机失去控制，撞落在机场附近。四哥牢牢握住操纵杆，保住了战机，但他头部受到重创，等到救援人员赶到时，四哥轻声说了句：“我把飞机开回来了。”随即昏迷过去，经抢救无效而牺牲，献出了年仅26岁的年轻生命。

　　得知四哥的英名镌刻在“抗日航空烈士墓碑”上，我不禁回想起四哥从军那天教我唱《寻兄词》的情形，我想，这大概是他参加革命的那天就早已想到的吧。如今，四哥的遗照悬挂在家中，每年清明时节，我都会带着后人去南京祭奠他，也教后人永远不要忘记中国人民受侵略、奴役和欺凌的那段历史。

　　（张丽娟整理）

　　《人民日报》 (2005年08月18日 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