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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人(16)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18日13:07 新文化报

  不知道是哪里的灯光远远地照进房子来,隐约可以看到客厅里一些家具的轮廓,显得极其诡异。

  三年前的一场车祸中,他被指认为肇事者,警方调查后得知他是无辜的;三年后的一个黑夜,他拉了一个古怪的乘客,从此,接连不断的怪事降临在他的头上……

  “我想跟你见面聊一聊。”

  “我下班才能回城里。”

  “几点?”

  “七点多吧。”

  “那好,八点钟我在第二医院旁边的骨头庄饭店等你。”

  “好吧。”

  天黑了。

  张清兆借口出车,离开家,来到骨头庄饭店。

  他不能把他对这个孩子的怀疑对王涓讲,也不能对母亲讲。

  现在,他只能对一个人说,这个人就是他偶然认识的天天和死尸打交道的郭首义。

  幸好还有个人可以倾诉,否则张清兆非疯不可。

  郭首义来了。

  他换上了一身西装,显得年轻了很多,简直看不出是火葬场看尸体的人。

  张清兆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北大荒酒。

  郭首义坐下说:“一点小事而已,你太客气了。”

  他以为这是张清兆的一种答谢。

  张清兆顺水推舟地说:“应该的。”

  然后,他给郭首义倒上了酒。

  “你怎么不喝?”

  “对不起,我开车。”

  郭首义点点头,也不勉强,一个人喝起来。

  张清兆不喝也不吃,心事重重地坐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郭首义似乎察觉出张清兆的神态有些不对头,就问:“又发生什么事了?”

  “是一件更恐怖的事……”

  “你说。”

  “我老婆生孩子之前,我上卫生间了,出来就看见一个穿雨衣的背影闪进了产房……”

  郭首义不再吃了,张大了嘴巴。

  张清兆无助地看着他,说:“我觉得,我生生世世都无法摆脱他!”

  郭首义打量了张清兆半晌,突然说:“你老实告诉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你撞死的?”

  张清兆苦笑着摇摇头,说:“从现在起,我已经当你是我的朋友了,我不可能对你撒谎,我绝对没有撞过人!”

  “那我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就缠上你了呢?”

  “我哪儿知道!”

  郭首义似乎担心沾上晦气,他放下筷子,不太自然地说:“兄弟,我喝好了吃好了,谢谢你。我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了……”

  张清兆隔着桌子拦了他一下:“郭师傅!”

  郭首义停住了,说:“你干什么?”

  “你还得帮帮我!”

  “我怎么帮你?”

  张清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兄弟,你记着,要是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叫门。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郭首义快步走了,消失在饭馆外的黑暗中。

  看来,他还是不太相信张清兆没有撞人。

  张清兆呆呆地站在那里,感到更加恐慌。

  结账时,他忽然想起了口袋里那张百元人民币——这张钱就是那个穿雨衣的人给他的,现在他该把它花出去了。

  他记得他把这张钱单独放在了牛仔裤的左后兜里,可是,他一掏却掏出了两张五十元的。

  他急忙把那两张无辜的五十元钞票放起来,又掏右后兜,摸出了那张百元面值的人民币,递给了老板。

  老板是个老太太,她接过钱仔细看了看,警觉地说:“你给我换一张吧。”

  “为什么?”张清兆说。

  老太太眯着眼睛反问:“你不是有五十的吗?为什么不给五十的?”

  饭钱不到五十元。

  没办法,张清兆只好沮丧地把那张百元面值的人民币收回来,装进了右后兜,又掏出一张五十的给了她。9.微缩

  这天夜里,张清兆回到家,王涓睡了。

  母亲正在卫生间轻手轻脚地洗尿片子。

  “孩子哭了吗?”张清兆站在卫生间门口问母亲。

  “没哭,挺省事的。”

  “……睁没睁眼睛?”

  “睁了,睁了两次。”

  张清兆松了一口气。

  “孩子挺健康的,你放心吧,我一直在观察他。”

  房子小,母亲睡在卧室里,照看王涓和孩子,张清兆就睡在客厅的长条沙发上。

  他在沙发上悄悄躺下来。

  他太累了,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矇眬中,他似乎看见母亲洗完了衣服,又喝了一杯水,然后关了灯,轻轻走进了卧室,把门关上了。

  房子里黑黑的,安静极了。

  不知道是哪里的灯光远远地照进房子来,隐约可以看到客厅里一些家具的轮廓,显得极其诡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下雨了,雨点很大,打在窗子上,“啪啪”直响。

  他似乎预感到了某种不祥,变得警觉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好像有动静,慢慢转过头,看到卧室的门无声地打开了,等了一会儿,却没见有人走出来。

  他有些害怕,抬起脑袋朝脚下看了看,一下就呆住了——地上模模糊糊有个很小的人,正朝防盗门走去!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雨衣!

  张清兆的头发一下就竖起来。

  他看见的只是这个小人的背影。从身高上看,他绝对是个婴儿,但是他走路却是成年人的姿态,就像一个大人被缩小了一样。

  他走到门口,伸手开锁。

  对于他来说,那防盗门的锁太高了,他鼓捣了半天都没有打开。

  张清兆盯着他,脑海里反复响起道士说的那个词:小人!小人!小人!

  他猜测,这个小人会慢慢转过身子来……

  果然,小人放弃了,但是,他没有转过身子来,而是一步步地退向了卧室。

  张清兆真想大吼一声,但是他没有这个胆量,只是死死盯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终于,小人退回了卧室,把卧室的门轻轻关上了。

  张清兆一直没看到他的脸。

  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妈——”

  他终于喊出来,把自己喊醒了,“扑棱”一下坐直了身子。

  卧室的灯亮了,母亲大声问:“怎么了?”

  他愣怔着,不知道说什么。

  母亲又问:“清兆,你怎么了?”

  张清兆说:“孩子……没事吧?”

  “你吓死我了!他睡得好好的。”

  “啊,那就没事了,睡吧。”

  张清兆一边说一边躺下来。

  母亲嘟嘟囔囔地关了灯。

  张清兆再也睡不着了。

  他突然想到:应该验验这个小孩的血型。10.出生卡

  第二天,张清兆早早就出车了,来到了第二医院的大门口。几辆经常在这里等活儿的出租车都在,司机们正站在一起闲聊。

  张清兆下了车,也凑过来。

  他挑起了有关血型的话题。

  其中一个很瘦的司机叫孟常,年龄小一些,还没有结婚,他女朋友在第二医院当护士,他对血型什么的很有研究。

  张清兆问他:“我是A型血,我老婆是O型血,我家小孩应该是什么血型?”

  孟常毫不犹豫地说:“不是A型,就是O型。绝不可能是B型或者AB型。”

  另一个司机开玩笑说:“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是不是怀疑小孩不是你的种?”

  张清兆笑笑说:“滚蛋。”

  又呆了一会儿,张清兆就驾车离开了。

  他开向了火葬场。

  在路上,他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悲凉:每个人都在忙碌,都在奔走,其实每个人都是在走向火葬场,走向那个恐怖的火化炉,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

  八里路很快就到了。

  火葬场大门口还是停着两辆面包车,司机坐在车里冷冷地望着他。张清兆知道,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别人休想抢夺。

  今天火葬场大院里的人多了一些,多数人都披着孝,白花花的一片,他们或者匆匆奔走办手续,或者三三两两站在那里说着话,表情肃穆。

  一家丧主正在礼堂里和亲人遗体告别,传出低缓的哀乐声。

  那些叫美人蕉的花还开着,极其艳丽。

  张清兆来到停尸房,发现那个铁门锁着。

  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到一个人好像是工作人员,就走上去问道:“请问,郭首义在吗?”

  那个人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小楼,说:“他好像在思亲楼。”

  张清兆刚刚走到那座小楼跟前,郭首义正巧走出来。

  他看到张清兆愣了愣,哑哑地说:“你又来干什么?”

  张清兆说:“郭师傅,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教师的家在哪里?”

  “你要干什么?”

  张清兆低低地说:“我越来越怀疑我家那个小孩不对头……”

  郭首义叹了一口气,说:“我告诉你吧,这个教师一直没结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他父母家呢?”

  “他死了后,他父母都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尤其是他母亲,精神恍惚,前言不搭后语,特别可怜。上次我去他家给你打听那些情况,对那老两口撒谎了,说我是他们儿子的同事,老太太抓住我的手就哭……人都死了,我们再不要去打扰他的家人了。”

  “可是,他一直都在纠缠我!”

  郭首义想了想,说:“还是我去吧。你想问什么?”

  “他的血型。”

  “干什么?”

  “我要看看,他和我家那个小孩的血型是不是相同。”

  “不知道他验过血没有,我试试。”

  “你最好再给我搞一张他的照片……我想看看他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这个不容易。”

  “你帮忙帮到底,尽力吧。”

  郭首义问:“你家小孩是什么血型?”

  “不知道。我是A型,我老婆是O型,我听人说,他应该是A型或者O型。”

  “你明天早晨给他验一下。”

  “好。那谢谢你了,郭师傅。”

  “别谢了,你走吧。”

  张清兆转身走出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喊住郭首义,问了一句:“‘思亲楼’是什么意思?”

  郭首义说:“就是放骨灰的地方。”连载·悬疑小说 16(新闻编辑:)(来源:新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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