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置之死地能后生？小泉政治“豪赌”的玄机

　　中新网8月17日电8月8日，日本举国关注的邮政民营化法案被参议院否决，首相小泉纯一郎随后召开临时内阁会议，宣布解散众议院，提前大选。此举被喻为小泉的政治“豪赌”，如巨石落水，在日政坛掀起千层浪，使日本内政外交产生新变数。最新一期的《瞭望》周刊载文称，不论小泉的“豪赌”是赢是赔，都难以从根本上改变日本政界的总体保守化基调、经济改革的自由化趋势、外交政策的基本取向。

　　进退两难 惟有一赌

　　当前，不少媒体把小泉解散国会喻为政治“豪赌”。首先是因为小泉此举是以自己的政治生命作赌。小泉一直以邮政改革为夙愿，在其20世纪90年代担任邮政大臣期间就极力倡导；自2003年，第二届小泉内阁又视其为执政的重头戏，称之为“明治以来的大变革、改革的重心”。因此，邮政改革成败已成为判断小泉执政业绩的核心指标。回顾4年前，缺乏有力派阀支持的小泉之所以能过关斩将，以超过80%的民意支持率入主内阁，根本原因就在于其表现出锐意改革之志。但4年来，检视其政绩，各项改革均成效甚微，民意支持率因此一路下滑到40%左右。虽然，在邮政改革问题上，小泉如不与国会“较真”，按常理即可平安干满总理大臣任期。但那样一来，小泉势必成为“食言”大臣，其政治信誉、改革人气将泡沫化。而如果“较真”，断然解散国会，又要承担重新选举失败、被迫辞职的风险。因此，小泉无论进退都面临风险选择，赌的是自己的官运和官声。

　　小泉解散国会还是以自民党的执政地位作赌。在此次邮政改革“赌局”中，小泉身为自民党总裁，却违背惯例，不经党内协商直接把法案提交内阁会议，并强硬要求本党议员在国会支持议案。在参议院否决法案之后，小泉又不顾森喜郎等党内大佬的反对，执意解散国会。这些行为无疑会加剧自民党内部矛盾，削弱其凝聚力。小泉还决定在9月的选举中，不再推选那些拒绝支持邮政法案的党员为自民党议员候选人。这些失去党内支持的自民党候选人将处境艰难，为生存计很可能脱离该党，或另立门户，或投靠他党。在自民党实力减弱之时，而与其国会议席相差不大的民主党却有可能趁势扩充势力，联合其它政党向自民党发起挑战，两党朝野易位的可能性在增加。而从长远看，日本邮政系统员工总人数达数十万，影响选民当在百万人以上。由于这些人享受公务员待遇，工作福利稳定，其基于自身利益愿意“守成”者多，支持改革者少。因此，小泉推动民营化的直接后果将是自民党失去在邮政系统的传统“票田”，其选举“基本盘”被削弱。所以，小泉之赌，其赌注还包括自民党的执政命运。

　　置之死地 “生”未可知

　　然而，透视日本社会和政治现实，也不难发现小泉甘立于危墙之下，冒险解散国会，并非毫无凭借。回顾冷战结束以来，小泉可谓日本执政寿命最长的首相；其支持率即使在最低谷时仍较一些前任首相为高。之所以如此，一则因为小泉具有浓厚的右翼鹰派色彩，外交上“敢作敢为”，虽四处“惹麻烦”，却能得到不断坐大的右翼势力、民族主义者的青睐；二则因为小泉的改革人气虽不断减弱，但仍有一定存在基础。日本社会经历了长时间的经济不景气之后，求变已经成为社会主流思潮。而与前几任首相相比，小泉的“直言敢行”在一些国民心目中留下的印象仍较深刻，其提出的进行经济结构改革的主张尚得民心。一些国民还认为改革进展之所以艰难，是因为自民党内的派阀制约，并非小泉之过。这些都是小泉武断解散国会，企图操弄民意于政治的基础。

　　事实上，小泉在执政期间，常常以“民意”要挟党内，以图削弱派系政治。8月7日，小泉对前来劝阻其解散国会的森喜郎称，如果自民党内部仍有议员“继续造反”，在参议院对法案投反对票，“只有大家完蛋”。而支持小泉的自民党总务会长也说，如果议案遭到否决，“首相没有其它选择，只能倾听民众的声音”。由此不难看出，小泉冒险解散国会的目的在于：企图以邮政改革为号召，再度凸显其敢于改革的形象，恢复国民对其执政的信心；继而以此为基础，利用新一轮选举纠结民意，清除、压制党内不同政见者，把自民党改造为“小泉自民党”，以强化其政治权威，贯彻其政治主张。

　　在解散国会的决定传出后，日本多家主流媒体的民意调查显示，小泉内阁的支持率有所上升，“民意之风似乎在吹向小泉”。然而，由此断定小泉之赌能胜还为时过早。虽然，眼下的民调似乎对小泉和自民党有利，但这个“利”能否弥补其党内分裂造成的损失尚属疑问。更何况西方选举政治下，媒体调查出的所谓“民意”向来流变如水。当前小泉的支持率虽在攀升，但最乐观的数字也未超过50%。这表明，虽然支持实行改革的人很多，但害怕在改革中失去利益的民众和团体也不少，“求稳”、怕改革“阵痛”的“保守中流”心态在很多日本国民心中仍根深蒂固。而作为最大的在野党，日本民主党在参议院否决邮政民营化法案后，即摩拳擦掌称“要堂堂正正面对国会解散和大选”，“迫使小泉下台正在变为现实，民主党要从在野党成为执政党”。因此，有专家称小泉及自民党在未来选举中的胜算仅有50%，也不无道理。而小泉也有言在先，一旦选举失败，他将引咎辞去自民党总裁之职，颇有破釜沉舟的气概。但“置之死地”后能否得“生”，恐怕连小泉自己也没有把握。

　　内政外交 关乎赌运

　　小泉此次解散国会之赌将对日本的内政外交产生很大冲击。在政治上，此举将导致日本政界重新“洗牌”，虽然当前的朝野格局是否会翻盘尚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自民党实力已严重受损。而如果自民党实力被削弱，小泉即使勉强保住首相宝座，其政策也会受到更大牵制，特别是国会重议、通过现版邮政改革法案的难度会更大。在经济上，由于政坛地震，日本的经济振兴政策的连续性将受到影响，而作为“震源”的日本邮政改革，前景将更加模糊。由于日本邮政系统国有历史悠久，拥有资金极其丰厚，触角遍及日本全国乡间里舍，其改革难产不仅会影响到自身的生存运营，还可能影响到经济改革的整体进度乃至战略布局。

　　小泉此次解散国会之赌还与日本外交存有互动性。首先，日本最重要盟友——美国正为小泉的“豪赌”捏一把汗。长期以来，小泉一直在军事安全领域力挺美国，为布什总统所信赖。美国政要对小泉的内政外交，尤其是包括邮政改革在内的经济自由化改革颇多嘉勉。虽然美国的赏识对小泉利用部分国人的亲美情结，增加选举胜算有些好处。但同时，解散国会又使日本政局陷入混战，眼下小泉“满脑子充斥着邮政”，以至于无法就其它问题“发挥政治指导力”(自民党干部语)。日美有关驻日美军重组等防卫合作事项已受到影响，美国甚至对此产生了“危机感”。

　　其次，日本同邻国的关系，可能受小泉“豪赌”的影响。小泉执政以来，频频参拜靖国神社，导致日中、日韩关系紧张，而为国内反对党和很多国民所诟病。但也应看到，当前绝大部分日本人关注政府施政的焦点仍局限于内政领域。据《朝日新闻》的舆论调查显示，在希望政府“下最大力气”的执政事项中，选择“外交、防卫”者仅占9%。这说明参拜靖国神社问题难以成为多数国民否决小泉的充分条件，而为其所惧。相反，小泉倒很可能以再度参拜“取信”于右翼势力，为国会选举拉票、助势。几年来的实践表明，以小泉之顽固，日对华、对韩外交很难打开局面。陷入泥沼的日中、日韩关系能否得到新的发展机遇，同小泉“赌运”之否存在密切联系。

　　当前，虽然小泉之举引发了日本政局的动荡，但也应看到当前日内政外交的基本格局、方针是冷战后十数年因果积累的结果，也是内外大环境变化交互作用所致。不论小泉的“豪赌”是赢是赔，都难以从根本上改变日本政界的总体保守化基调、经济改革的自由化趋势、外交政策的基本取向。所以，对日邦交既要见微，保持外交的灵敏度；更需有大视野，莫畏浮云遮望眼。(段廷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