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

　　这是一部继《山海经》、《西游记》、《封神演义》之后的“东方新神话主义”奇幻之作，不仅继承了上述作品的优秀特质，更博采众长，将神话、魔幻、武侠、言情、地理、人文、上古历史揉于一体，以史诗般的笔触再现中华民族文明起源的洪荒时代瑰丽神奇的神话。

　　十、鲸吞万里·此情可待

　　鱼美人低声道：“我是鲛人国的七公主，叫做真珠。”

　　蚩尤奇道：“鲛人国？从前听家父说过，鲛人国盛产珍珠，体内的鲛珠更是天下至宝。”

　　真珠眼圈一红，泫然欲涕，低声道：“便是这鲛珠害得我家破国亡。”

　　突然有人尖声道：“不好啦！黑齿贼和水妖追来啦！”众人大惊。

　　龙鲸巨口开处，亮光照耀，眩目的阳光在鲸尖牙上闪烁七彩光芒。众人奔到龙鲸喙沿，向外眺望。

　　万里碧波，天蓝如海，不计其数的虎鲨跃海腾空，破浪前行。每只虎鲨背上都骑了二三十人，呼啸狂呼，朝这奔来。

　　蚩尤青光眼瞧得分明，人人精瘦，满口黑牙，手中长弓利矛，当是黑齿国人无疑。

　　更远处，十余艘水妖大船将汤谷三艘巨舰团团围住，箭矢如雨激射而去，隐隐听见汤谷与古浪屿上群雄怒骂如潮，显是已经与水妖交上了手。

　　拓拔野、蚩尤胸中万丈豪情并肩而立，仰天狂啸，声如怒海飓风，方圆五百里内众人都被震得变色大惊。汤谷群雄辨得两人声音，知道他们无恙，心中大宽，又惊又喜，长声欢呼。

　　拓拔野、蚩尤的六千汤谷军与水妖的第一战，就这样在远离大荒的漫漫东海上爆发了。

　　朝阳谷丁蟹坐在指挥船的高台上，海风劲舞，背后水字大旗猎猎招展。他一身劲装，背负十戈刀，瘦长的脸上满是冷傲剽悍的神色。

　　朝阳谷素以水军闻达天下，丁蟹的十戈水师更是朝阳谷三大精锐水师之一。此次远征东海，一则为了辅助黑齿国缉拿鲛人国公主，获取鲛珠；二则游弋东海，肃清蜃楼城余孽与反水残党。

　　一个多月前，探子侦听到鲛人藏身于龙鲸之中，丁蟹便率领十戈军与黑齿国虎鲨水师遍海搜寻龙鲸下落。

　　岂料今日方甫发现龙鲸行踪，却遭遇这三艘巨大船舰，战旗上的“汤谷”二字令他大为震惊，难道是汤谷罪囚已然逃脱出来，做了这东海的海盗么？当下竟顾不得围杀龙鲸，下令舰队朝汤谷船上围攻而去。

　　十戈军身经百战，训练有素，进攻层次分明，有条不紊，虽然船身远小于汤谷巨舰，但攻击力却远胜于彼。

　　汤谷军虽然在蚩尤的训练下，已能攻防有序，但原非谙熟水性之人，又未经过实战考验，遭遇这虎狼之师，登时手足无措，乱做一团。顷刻间便溃不成军，各自为战。

　　丁蟹正心中得意，忽然听见从远处传来两声高亢雄浑的长啸声，震得耳中隆隆作响，直破云霄而去。

　　汤谷船上众人原已溃乱慌忙，斗志低落，听得这吼声却是欢声雷动，精神大振。

　　丁蟹心中骇异，不知是谁，竟有如此雄浑的真气？当下抓起千里镜，极目远眺。

　　只见那龙鲸巨口中，两个魁伟少年并肩而立，英姿勃发，神威凛凛。丁蟹心中又惊又奇，单以这啸声来看，这两少年真气之强，远在所有大荒青年俊彦之上。

　　……

　　这一战，不过半个时辰便告结束，竟是乌合之众的汤谷军大获全胜。

　　岛上群雄欢呼雀跃。过不多时，三艘巨舰彩旗招展，拖着两艘俘虏来的水妖战船缓缓靠岸。

　　那只巨大的龙鲸竟也尾随汤谷军慢慢地游到岸边。

　　拓拔野径顾与一个最为娇怯清丽的人鱼站在一处，不知说了什么，那人鱼立时低下头去，连耳根也涨得通红，嘴角眉梢，尽是绵绵情意。

　　纤纤瞧得分明，登时如遭重锤，大声叫道：“拓拔野！”

　　这一声气运丹田，叫得甚是响亮。

　　众人都望了过来，俱是一震，心想：“竟有这般美貌的姑娘！”

　　蚩尤扭头望去，只见碧浪白沙，一个紫衣少女叉腰而立，俏脸罩霜，眉目含嗔，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蚩尤脑中顿时轰隆一声，一片空白，耳中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过了良久，才听见纷乱嘈杂的声音、呼啸的海风以及自己怦怦怦怦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

　　当夜，群雄便在海滩上设宴，大肆狂欢。篝火熊熊，觥筹交错，欢笑喧腾之声远远地传到海上。拓拔野这日激斗甚久，又喝了许多酒，已有些困乏，他被纤纤给带回了木屋。过了片刻，揽扶着纤纤的拓拔野竟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纤纤小心翼翼地将拓拔野放在床上，吁了一口气，抹抹沁出的香汗。拓拔野躺在月光中，嘴角微笑，满脸无邪，犹如一个孩子一般熟睡着。

　　纤纤的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奇异而大胆的念头，那念头方起，那一股麻痒疼痛的火焰宛如浇上热油，陡然窜起，烈火般烧遍全身。纤纤意乱情迷，思绪一片混乱。迷茫中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身边的这个男子，是她倾心爱慕的心上人，而今夜是他们能这般厮守的惟一一夜。

　　她突然哭了起来，低声道：“拓拔大哥，我要将一切都给你！”……

　　拓拔野突然“啊”的一声大叫，猛地挥手重重扇自己一耳光坐了起来，脑中浑浑噩噩。

　　他目光触及处，见纤纤秀发凌乱，樱唇微破，那纤细莹白的脖颈上吻痕遍布，心中羞惭无以复加，转头道：“纤纤，对不住。我只当你是我的好妹子，大哥对不住你。明日便是你的大典礼，所幸千错万错，还没有犯下最后的错误。”拓拔野心中羞惭责悔，难过已极。

　　纤纤心如万针齐扎，疼不可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拓拔大哥，你不用自责。是我趁你睡熟时，自愿……自愿如此的。”她苍白的脸上泛起奇异的潮红，热辣辣的羞意与隐隐的恐惧交织在一起，一颗心宛如在黑暗的深渊中半悬着。

　　拓拔野全身大震，刹那间明白了少女情意。回忆诸多事情，他突然一一明白，半晌才温言道：“好妹子，我知道你明日便要做这圣女，心中舍不得我，我心里又何尝舍得你？”

　　纤纤的心砰砰直跳，甜蜜害羞瞬间涌上心头。

　　却听拓拔野道：“只是我对你的喜欢，决不是那男女之爱。我只将你当作最为疼爱的妹妹一般，呵护关爱。此心天地可鉴。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倘若将来你有了喜欢的人，不愿做这圣女之位，哥哥定然为你做主。今夜之事，我需负全责。所幸大错还未铸成，希望你不要因此记恨……”

　　他背着身，瞧不见纤纤的脸色，他每说一句，纤纤的脸色便要苍白一分。黑暗中，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地重复：他一点也不喜欢你，只当你是妹子呢。那声音越来越强烈，逐渐变成讥嘲的轰然大笑，仿佛全岛群雄都在讥嘲她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那空洞茫然、黑暗寒冷的感觉突然变成尖锐的痛楚，犹如万箭钻心，疼得她突然呻吟一声，弯下腰去。纤纤颤声道：“拓拔大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只当我是妹妹，从来没有一点其他的喜欢么？”

　　纤纤那目光哀怜恳切，拓拔野心如刀绞，怜惜之心大盛，忍不住便要答应。但是他突然心中一凛，自己确实只将她视为妹妹，倘若出于怜惜而哄骗，将来岂不是更要伤她的心么？当下硬起心肠，咬牙道：“是。你永远是我最喜欢的妹子。”

　　纤纤缩到床角，头发凌乱，曲膝抱身不住的颤抖，用悲切、苦痛、凄凉、愤恨的眼光盯着他，颤声道：“你好！你好！”突然拔出发上的雪鹤簪，用尽周身力气，狠狠地扎入了自己心窝。鲜血四溢，如红花般在月光中开落。

　　拓拔野大惊失色，狂呼声中抢身上前，那发簪已经没入胸中。

　　纤纤望着他，目光涣散迷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声如游丝地道：“拓拔大哥，这下你终究能记住我了罢？”她一口气接不上来，脖颈微摇，脸容含笑，就此香消玉殒。

　　不知过了多久，拓拔野才仰天大吼，发出痛切的哭声。

　　窗外灯火摇曳，人声鼎沸，脚步声此起彼伏，门吱呀一声开了，许多人涌了进来。灯火迷蒙，拓拔野抱着纤纤头昏目眩，什么人也瞧不见，只是不住口的喃喃道：“纤纤死了，是我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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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树下野狐辽宁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