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林语堂先生的“面、命、恩”之说

　　8月7日中午1时30分，广东大兴煤矿发生特大透水事故，123名矿工命丧深井。就在大兴事故前几小时，一个由7名高级工程师和研究员组成的专家组，向当地政府提交了一份《广东省四望嶂矿区水淹区下安全开采可行性专家组论证意见》，称大兴煤矿所在的四望嶂矿区“正常条件下的开采是安全的”。专家组组长说，“我们的论证意见，当地政府同意了。他们同意了，我们才签了字”，“实际上这些矿大多数已经开采四五年以上了，按规定是不能采的，以前的开采行为就是在胡闹。但我们不能这样说，直接说有点太不留情面了”，“我们

　　专家们的论证意见与残酷的现实之间，反差无疑是巨大的。老天爷或许要故意出专家们的丑，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提交论证意见的“最恰当时机”。面对由此暴露出来的巨大反差，人们或许禁不住要问：专家们的论证意见是如此得出来的？是学问使然还是利益驱动？他们究竟是在为谁说话？

　　由专家组的“直接说有点太不留情面了”，我想到了林语堂先生的“面、命、恩”之说。林语堂先生认为在昔日的中国存在阳性的三位一体：官、绅、富和阴性的三位一体：面、命、恩。所谓面、命、恩，是指面子、命运和恩惠。在等级森严的旧中国，因为国人通常需要到长官那里去乞求恩典，恩惠就成了社会等级观念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在这样的现实下，中国人只能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从而乐于承认这种不平等的合法性，与此同时，无形的却又靠显示给大众才能存在的面子也就随之出现，成为中国人调节社会交往的最细腻的标准。

　　显然，在个别地方政府、黑心矿主、矿工以及前去搞论证的专家们之间也有一层面、命、恩的关系。

　　某些地方政府官员想必是很在意面子的——政绩便是他们的面子，GDP数字便是他们的面子，而且，他们既想支持可以出政绩的违规生产又想搞得名正言顺，他们请专家们作安全论证，不过就是为了这所谓的面子而已。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请专家来论证的目的只不过是想借专家之口来表达当地政府的意见，不同的意见根本不可能允许其公开提交。而事实上，专家组的专家们无疑很给当地政府以及矿主面子，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这不禁让人浮想联翩。是因为当地政府和矿主给了其“恩惠”么？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而受了当地政府和矿主“恩惠”的专家，就草率地让论证意见成为了“矿难许可证”，而矿工们的命运也因此得到了彻底的改变。

　　这里的面、命、恩并非一体，官员收获了面子，专家得到了恩惠，“官煤勾结”，双方也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东西，而矿工们则被无情地改变了命运。

　　如果说某些官员和黑心矿主无法让人期待的话，那么，我们的专家为何也如此不堪呢？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这些可是历来都被认为是知识分子的安身立命之本啊。离开了这些，知识分子的价值何在？然而，不幸的是，被“恩惠”遮蔽了视线、吞噬了良知的专家们已失去了独立与自由。

　　“我们的论证意见，当地政府同意了。他们同意了，我们才签了字。”专家们签字难道还要政府同意吗？看政府脸色所进行的论证是真正的论证吗？竟然认为“既然让专家来评价，说明这些矿还有价值”，这是怎样的逻辑啊！在这里，专家已是失去话语权的伪专家，专家意见则更成了改变矿工命运的帮凶。

　　“我们没有下‘不能开采’这个结论的资格和义务。”如果专家们认为自己没有资格，那么其为什么要来搞论证并提出论证意见？如果“不能开采”是通过事实与数据所能推断出的惟一结论，那么专家们如何能将这一结论咽在肚子里？进行论证的专家说出自己得出的结论难道不是一种义务？

　　所以，对此需要进行反思的决不应仅仅是某些专家，我们更应反思有关的制度——有些官员们为何放不下面子？弱者的宪法权利为何得不到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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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网友：孙立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