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峻屹
童年的生活是浪漫的，充满幻想的，又是丰富的。童年的经历、志趣和爱好，往往影响到人的一生。人是大自然的产儿，理应顺应自然，享受自然，拥抱自然，回归自然，而不是相反。脱离自然的、单调苍白的生活，会窒息人的天性，对于儿童是可悲的。
我的童年，是上世纪四十年代后半期到五十年代前半期在河北省农村度过的。尽管家里生活拮据，一年吃不上几次白面馍，但儿时的生活总的讲是快活的。住的虽然是土坯房，但是院子比较大，周围又都是树。三百米外又有一个大水塘。盛夏时节，鸟鸣，蛙喧，虫吟，蝉噪，汇集成动听的自然交响曲。直到念小学、高小，整日玩心不退，疯跑疯耍。春日，小草生芽、桃李开放，与小伙伴在野地里追逐，或折柳采花，或在果园里寻觅刚刚冒芽露头的小杏小桃苗，或在满眼金黄的油菜花丛间捉蝴蝶。夏日，常常乘大人们午睡之机，悄悄溜出家门，顶着如火般的太阳，到村边的水塘戏水。待到傍晚回家，经浑水洗泡过的皮肤可以划出白道道，因而暴露“秘密”，招致父母的“责骂”。每逢清晨、傍晚或雨后，院子和麦场空地的上空，数不清的蜻蜓如穿梭般来回飞舞，孩子们于是拿上大扫帚或用窗纱制作的网捕打、兜扣，不一会儿即可逮住几十只。农历六七月，正是麻雀下蛋孵雏的季节，小伙伴们于是爬老树、攀屋檐，掏了雀蛋回家煮了尝鲜，遇到小麻雀捧回去喂养，兴味无穷。接近立秋，又是捉蝈蝈逮蟋蟀的好时候，庄稼地里、芦苇塘边、荆棘丛中成为孩子们的大显身手之地。逮蟋蟀要在夜间、且优质蟋蟀要从铜铃般清脆的叫声中去选择，首先瞄准目标，继而蹑手蹑脚一步一步地接近，借助手电筒的光束找到它，再用铁丝编成的碗口大小的带有细密的小孔的罩子，将蟋蟀扣在里边。然后带回家去，放在小瓷罐内，经过筛选，准备参加白天村子里的蟋蟀大战。到冬季，大雪纷飞，或冒雪玩耍，或堆雪人打雪仗，虽然冻得小脸通红、小手发麻，但仍旧乐滋滋地感到很满足。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农村，十多岁儿童就知道帮助大人们干活。有时虽然很累很苦，然而对自己也是个很大的锻炼。平时喂猪喂羊、打扫院子是常活，印象最深的是大夏天到地里给猪羊割草。每当放学回家或星期日，都要背着筐，拿着镰刀，顶着烈日，到庄稼地、果树园里或乱坟岗子上，寻找猪羊爱吃的燕子尾、大莲花、苦苦菜和长蔓子草，打下满满一大筐。那时由于个子矮小，荆条编的筐几乎与人一般高，背起来直碰脚后跟，加之几十斤重的草，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气力，走不多远就要找个树凉歇一歇，有时困了累了，干脆靠在充满清香、水淋淋、凉丝丝的草堆上睡上一小觉。有一次睡过了头，一睁眼已是满天星斗，惹得家人和邻居一通好找。对此，自己既害怕又深感后悔，那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如此的童年生活，如此的自然环境及其趣味，现在生活在大城市的孩子们是很难接触到享受到了。如今的儿童，除去沉甸甸的书包，堆积如山的作业，各种形式的复习辅导班，花样繁多的考试外，似乎没有更多的属于他们自己的闲暇与自由。过多少年后，如果谈起儿时记忆，他们将作何感想？改善环境，恢复生态，崇尚自然，创造旖旎多姿的生活，给予儿童更多的值得回望、留下美好印记的东西，是全社会的一项重要责任。日前，《人民日报》发出了“保护自然，建设美好家园”的呼吁，愿成为每一位公民的自觉行动。
《人民日报》 (2005年08月23日 第十五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