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傻瓜”“倔老头”（茶亭）

　　炎炎夏日。一片叶子从天空飘了下来，落到我的面前，突然间触发了我的思绪：谁说“一叶知秋”？盛夏时节，这不也有落叶嘛。这种现象其实到处都有，只不过我们往往视而不见。有时候，大家认同于既定的说法，却不知反常的说法也有它的道理，甚至还蕴涵着闪亮的珍珠。

　　文化界有不少“反常”的人物，我只举三位典型。一位是“疯子”，一位是“傻瓜”

　　“疯子”是闻一多。早在上世纪四十年代的西南联大，有人暗地给闻先生这么一个绰号。而此前，闻一多先生曾被戏称为“何妨一下楼主人”。殊不知，正是这一雅号背后，隐藏着这位热血诗人无尽的忧虑、满腹的迷惑甚至想要逃避世事的心理。后来，他努力摆脱旧我，从楼上走下来，积极投身于昆明的民主运动。这些似乎“偏激”的行为，被不少人视为天真，而闻一多依然如故。他毫不留情地批驳对立面，常常使对方如坐针毡。

　　在一些人看来，闻一多是因为他的“疯”而给自己招来杀身大祸。可是，我宁愿这样的“疯子”再多一些。没有这样的“疯子”，中国人真要当亡国奴了！

　　闻一多有一位学生，是本文中的“傻瓜”，他叫马识途。“傻瓜”之称是马识途在他的《风雨人生》一书的代序中写的：

　　信不信由你。我们那个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为了拯救祖国免于灭亡，为了救民于水火之中，我们敢于把脑袋拴在裤腰上，历尽艰险，九死一生，拼命地干，直到解放。

　　你们那个时候，真有这样的傻瓜？

　　是的，那个时候，中国就有这样的傻瓜。我就是一个。不止我一个，那个时候中国有许许多多知识青年，都是这样的傻瓜。”

　　自称为“傻瓜”的马识途，不仅在新中国成立前干“傻事”，而且在新中国成立后继续干“傻事”。如今，年过九十的马识途继续他的文学创作。今年，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了500万字的《马识途文集》。您说，这样的“傻瓜”傻吗？

　　再讲讲“倔老头”。他是一位知名画家，也是一位优秀的散文家。“倔老头”的称呼是我自己私下里叫的。他讲起话来底气十足，伴随着动作很大的肢体语言，并说出不少绝对性的话语，一听便知其性格“倔强”。对于他的许多观点，我也不完全赞成，但我却喜欢这样的个性。由于他的真，其闪光点远远超过了某些“偏执”。

　　这位“倔老头”就是吴冠中。

　　我所见到的“倔老头”太多了。每每看到老头子们像倔强的孩童，毫不谦让地保持自己的那份“真”时，我总是感到生命的分量和美好。我喜欢真性情的人，他们固然会有一些“偏执”，但许多时候，“真理”也蕴藏于其中。

　　我也在不断地观察着自己，感悟着人生。有时也想，我能做一个这样的“疯子”、“傻瓜”吗？我在步入老年的时候也能做这样的“倔老头”吗？我试图抹去遮在心灵表面的浮躁，沉下心来细细地感悟……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5年08月24日 第七版)

　　作者：张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