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战士杨仲山最后的夙愿

　　日本侵华战争若从1931年九一八事变算起，至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共计14年。《最后一批人》中每一个被采访的人物的年轻时代都跨越了这个时期。战争的磨难和创伤在每个人的身上产生的影响可能有所不同，但是每一个人对侵略者的仇恨和对民族国家统一富强的希望完全相同……

　　八路军老战士杨仲山最后的夙愿，就是见见他于1940年8月在战争中救下来的日本小

　　65年前，被八路军战士杨仲山救下的加藤美穗子5岁，而17岁的杨仲山那时刚刚参加八路军。现在的杨仲山82岁，当年的日本小姑娘美穗子也已经70岁了。

　　参加百团大战

　　杨仲山说，他的老师是一位爱国主义者，给他们讲了外国列强对中国人的侮辱、欺辱。那时，他就萌发了去参加抗日军队的想法。

　　杨仲山抓抓头皮回忆道：“我参加什么部队呢？我就仔细观察。国民党军队的官兵分明，打骂士兵是家常便饭。国民党军队的士兵多数是抓来的。当官的吃得好，而当兵的吃得极差。而八路军官兵平等，穿衣、吃饭、睡觉都一样，没有打骂士兵的现象。所以，八路军转移的时候，我就悄悄地参加了八路军。”

　　杨仲山回忆说，1940年8月，我军在敌后发动了闻名中外的百团大战。当时我所在的部队是聂荣臻司令指挥的晋察冀军区第一分区三团一营四连，我是该连的通信员。

　　百团大战的主要目标是破坏从正定到太原的正太路。这条路全长249公里，是华北敌人赖以掠夺华北、保障全局的大动脉。此线上有敌人重要的能源基地——阳泉和井陉两座煤矿，我团主攻的目标就是井陉煤矿。

　　当时我营的任务是攻克井陉矿，消灭守敌，最后破坏煤矿设备使之陷于瘫痪。我们连的任务是攻占煤矿制高点小土山碉堡，然后向车站方向发展。

　　8月20日晚10点多钟，嘹亮的冲锋号响彻夜空，全连6挺机枪同时向敌人射击。与此同时，工兵与煤矿工人配合，切断了电源，顿时整个矿区一团漆黑。战士们在火力的掩护下勇猛冲锋，迅速占领了围墙和炮楼。此时，二连从矿区西门发起攻击，因敌人火力薄弱，道路平坦，战斗进展得非常迅速，一举攻克西门，整个矿区已为我们控制。

　　救护日本小女孩

　　8月21日早晨4点左右，一阵炮火之后，我随连长韩金铭、四班长和卫生员小李，4人冲击山下的碉堡。这时，碉堡里还冒着硝烟，我们看到几具日军的尸体横在地上，其中还有一具是日本妇女。使大家惊奇的是，在她的身边有一个5岁左右的日本小女孩木然地站在那里，恐惧的目光呆呆地望着我们，又看看地上已经死去的日本妇女。大家断定，这是敌人的家属，是个无辜的孩子。连长看到这些情形，马上命令我说：“杨仲山，快把这小孩护送到营部的救护所去１我把她抱起，迅速撤离了这座还在受到敌人射击的碉堡。

　　天色依然很黑，我拉着小女孩慢慢往下移，来到半山腰，抱起小女孩踏过已被我军推倒的铁丝网，一路上走走停停，生怕踩上地雷。天慢慢亮了，我这才清楚地看到她憔悴的面色。经过一夜的惊吓和疲劳困倦的折磨，她的两眼深深陷了进去，但天真的面庞依然很惹人喜爱。我猜想死去的妇女一定是她的妈妈，一个小孩在异国他乡，又死去母亲，这是何等不幸。我随手又从挎包里取出白面薄饼给她，开始她摇摇头，我一边比画一边吃，再给她，她便接过去勉强吃了点。我们沿大路赶到营救所。我向营长汇报了救出日本小姑娘的经过，营长表示要好好照顾她，赶快往后方送。

　　完成护送日本小姑娘的任务后，我赶回连队，战斗仍在继续。

　　几天后，我在《晋察冀日报》上看到聂荣臻司令员已派人把日本小姑娘送回日军驻地的报道。

　　期盼早日相见

　　1980年5月28日，我在报上看到一个醒目的标题：《日本小姑娘你在哪里？》，文章作者是姚远方，报纸刊登了聂荣臻司令与日本小姑娘的照片。这正是我在百团大战中救的那个日本小女孩，我顿时思绪万千，回忆起当年战斗的情景。我救她的时间、地点、过程都让我终生难忘。后来，我写了详细经过，寄给国内新闻单位，并和日本友人取得联系。日本神户的《每日新闻》等报纸也做了报道，大字标题是《少年八路军战士杨仲山救美穗子》。美穗子知道了救她幼小生命的八路军战士时格外高兴，给我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信上说：“在战火中最初抢救出我的杨仲山先生，不顾自己的安危，在炮火中保护我幼小的生命，对此实在太感谢您了。我含着泪写这封信表示深深的谢意……”

　　我接到美穗子的来信，非常高兴。相隔40年，我们又取得了联系。

　　杨老介绍：这些年来，美穗子很忙，她多次来中国，可是，却无缘再会。美穗子为增进中日两国人民的友谊，陪同她所在的都城市市长岩桥、议长福留到北京友好访问，并拜访了聂将军。

　　(摘自《最后一批人》 陕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5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