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粪土可以打败“野蛮的矿山”（三家村晨话）

　　对于中国人来说，粪便这东西特不招人待见，所谓狗屎人粪，断要加上一个“臭”字，才够得上国人的语言韵味。但是，逐臭亦有趣，这倒是科技之光对人类完成的一次教学——8月25日《新闻晚报》的一则消息让笔者彻底惊呆了。上海一位民营科技企业老总、复旦大学MBA、经济学博士、政协委员郭翔，经过数月的艰苦攻关，让粪便变成了煤，真正是化“腐朽”为神奇。在8月24日市政协会议上，他手捧着粪便做的“人造煤”，令所有委员啧啧称奇：上海终于产“煤”了。这种“煤”的燃烧值达到5270大卡，比标准煤还高。

　　郭翔造出的煤，严格地说是“准煤”，因为只经过试验室的成功试验，尚待上锅炉试烧。为此，郭翔已联系了一家钢管厂，预备下周就上锅炉试烧。不管怎样，对于郭翔手捧的这些黑色的东西，我们总不必再称为粪便了，它们在试验室燃起的火苗，灼痛了笔者的心：在一代又一代矿工进矿如赴死的惨相之中，终于有人开始了可贵的逆向思维——煤未必是挖出来的，煤其实更是造出来的。

　　甚至，煤不必为煤，以粪代之，其能其源必如涛涛江流。以此观照当今“野蛮的矿山”，我发现，郭翔先生进行的是一次科技的革命。而这一革命首先是依照伦理的革命的路径旺盛起来的，不是吗？面对牺牲了那么多人命的矿难，在眼泪和愤怒之外，其实我们很多人不自觉地承认，进矿挖煤要死人近乎宿命，不然，我们就不会为煤矿“安排”亡人指标，不然，就不会有“矿富”、“矿霸”争抢亡人指标。这个指标证实的正是在现实生活中运行不疲的伦理规律：为了“采摘”地下的能源，完全不死人是不现实的。几乎所有各种对治理矿难提出的办法，隐忍着的无不是人的牺牲。你打击“矿商勾结”，你改善作业科技水平，都不能完全等同于免去矿工的危险处境，这是因为挖煤本为冒险。

　　然而，郭翔先生用一堆温柔的粪便指摘了上述伦理规律的残忍。在几乎可以预计的未来，倘若“人造煤”获得里程碑式的成果，进而在“人的生命永远只能是目的”的召唤下，由粪的涅代替人的“深入”，由煤的解构避免人的“解构”，那么，矿难还会离我们这么近吗？甚至，还会有矿难吗？这难道不是一种终极的解决手段吗？郭翔先生预言，此人造“煤”的售价仅接近目前煤价的一半。那么，将来，遥远的矿山将真的会重归宁静，重归自然史的正常演变，而不是继续委身于当下的对自然的非正常索取。

　　所以，郭翔打开的是一扇阿里巴巴之门，说是阿里巴巴之门，并非只谓之神奇。“一千零一夜”之前，阿里巴巴打开的是财富，“一千零一夜”之后，郭翔愿意偏执地对一堆粪山喊“芝麻开门”，那是因为，这一次喊来的财富的上面，是“人性”二字。

　　作者为本报首席编辑

　　《江南时报》 (2005年08月26日 第三版)

　　作者：伍里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