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上访户的“心结”

　　朱树然要告倒村支书，上访材料“足有一粪篓子”

　　“老上访”朱树然是新泰市汶南镇北鲍村农民，1962年出生。

　　朱树然最早是从1999年开始上访的，按他的话说：“要告倒村支书朱风武。”

　　朱树然与朱风武的积怨始于1999年朱树然盖房子。朱树然的妻子回忆说：宅基地批了，盖房的人都来干开了，吃饭的空儿，朱风武带人给平了，说是宅子盖在大队（部）前不合适。房子最终没盖成，但朱树然与朱风武的矛盾就此形成。

　　2001年3月21日夜及3月29日夜，作为养猪大户的朱树然，猪栏两次失火，朱树然认为是朱风武为了治他带人纵火。时隔4年多以后，记者问朱树然，当初，他是否亲眼看到朱风武纵火。朱树然说，第一次没看见，是有村民对他说此前朱风武从猪栏旁走过，他推测的。第二次确实看见了，那是3月29日凌晨1点10分，他听到狗吠，遂起床出外察看。见50米开外处，圈墙被扒开了豁口，并起了火。借着火光，他看到朱风武几人正点草苫子。因惧怕朱风武身上背的猎枪，他未敢挨近，一直尾随着监视，后来见对方坐上村里的面包车走了。

　　而朱风武则坚决否认给朱树然的猪栏里放过火。

　　后公安机关对朱树然的反映进行了调查，结论是：“没有证据证明朱风武有实施放火行为。”

　　朱树然从猪栏失火后，频繁上访告朱风武。但一直未告倒他。旷日持久，朱树然上访内容增多了。到后来，上访信所罗列的朱风武的问题共有15条，包括经济问题、放火、私藏枪支及打骂群众等。除焚烧自家猪栏外，其余14件事均未涉及到朱树然自己的利益，其性质很像是在替村民“打抱不平”。

　　朱树然开始上访前，盖了60多间猪栏，如果满栏饲养，一年将有600多头肥猪的出栏量，是村里最大的养猪户。可是，空有这么多的猪栏，朱树然再也没心思养猪了，他把精力都花在告村支书这件事上。据朱树然妻子回忆，那时候，丈夫睡着睡着，突然就醒了，骨碌爬起来，打开灯就写材料，“较上劲了”。朱树然对记者说，这几年，他光上访写的材料，按农村人的话说，“足有一粪篓子”，“光印材料的钱也有5000多块”。他说，这几年，自己去北京上访了5次。去济南上访几乎是一星期一次，有时到纪委，有时到公安，有时到信访。有时能找着人，有时也找不着人。至于到泰安市和新泰市上访就更频繁了。

　　朱树然妻子说他：“有点儿钱揣着就走，养猪都荒废了。”

　　“对朱风武处分太轻了”，朱树然仍要上访

　　朱树然的上访，引起了上级部门及新泰市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自2000年至2003年，仅新泰市公安局，就对朱树然反映的问题做了4次调查。第4次，即2003年8月22日，市公安局向有关部门呈交了书面汇报，其结论为：没有证据证明朱风武有经济问题；没有证据证明朱风武放火烧毁朱树然猪栏；朱风武私藏枪支一事属实，但不是猎枪，是早年购买的一支已生锈高压汽枪，本人已于2002年主动交出，已给予朱风武本人警告处分，并罚款2000元；朱风武打骂群众一事属实，但被打骂群众未报案，也未向上级反映，已超诉讼时效，故不作治安处理。

　　2004年春，新泰市政法委牵头，市纪委、公安局、检察院再次联合调查，结论为：朱树然反映朱风武的问题部分属实，包括私藏枪支、打骂群众、村干部私分奖励工资等。根据工作组的调查结果及建议，汶南镇党委于5月15日给予朱风武党内警告处分。

　　谈到朱树然上访案时，分管信访工作的新泰市委常委刘正琦向记者说到了“4个绝大多数”观点：即“绝大多数上访群众反映的问题是有道理的，绝大多数上访群众是通情达理的，绝大多数信访问题特别是集体上访是基层干部行政不作为或乱作为引起的，绝大多数信访问题在基层经过努力是完全能够解决的。”

　　他说，朱树然这个案子也是这种情况。

　　但是，有关同志想不到的是，在对朱风武警告处分决定宣布以后，朱树然并未停止上访。朱树然对记者说继续上访的理由是：“按刑法，私藏枪支应该判刑3年，对朱风武的处分太轻了。”

　　朱树然憋着的一口气未出荆

　　同时，在先后受到治安处罚和党纪处分后，因朱树然依然不依不饶，朱风武肚里的气也积起来了。他对记者说起了他刚受处分时的感受：“他凭什么这样告我——杀人放火都有了？一次次弄得公检法司都下来调查我。”

　　结果是，两人打起来了。

　　据朱树然讲述，2004年6月4日晚，他正在村小卖部里与人下象棋，朱风武从外面进来，问：“你又去告我来？”他说：“我又去告你来。”朱风武说：“有什么问题不可以谈谈吗？”他说：“我和你谈不着。”朱风武就失言骂他、打他，两人就撑起架子打起来。这时，门外有朱风武三个亲信，都是村里人，就一齐过来打他。

　　朱树然妻子说朱树然被打得出了血，住了医院，住进去十几天，就是不出院。镇里领导老去看他，让她都不好意思了，就劝朱树然出院，朱树然才出了院。

　　那么，朱风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村干部？朱树然执意告他，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心结？

　　“他对村民的那个态度”让朱树然耿耿于怀

　　朱风武，比朱树然小一二岁，其父亲与朱树然是五服上的兄弟。论辈分朱风武喊朱树然“大叔”。

　　据镇干部和村民介绍，除了工作作风简单粗暴，朱风武应该还算是个较优秀的村支书。北鲍村是个在附近有影响的大村，村民2700多人，党员59人。以前村子很乱，换了几任书记都没干好。1997年，朱风武出任书记。几年的时间，村里家家户户发展起了大棚，仅大棚一项，村民人均收入超过3000元。目前，村民储蓄也是全镇最高的。朱风武还领着在村里建起了蔬菜批发市场，将菜销到北京和济南等地。近二三年内，在朱风武带领下，村里将原来的1700亩旱田改造成了水浇地。去年，朱风武四处化缘，化来附近煤矿上的废煤渣当路基，将2800米土路改造成了水泥路。

　　据副镇长王业训介绍，近一二年，除了朱树然，村里没再有上访的。去年底党支部换届，48人投票，朱风武得了44票。

　　应该说，村民基本上对朱风武还是肯定的。就连朱树然妻子也说：“支书干得可好了，就是打社员，打得光跑。”

　　这位普通农村妇女的一句话，也反映了北鲍村部分村民对朱风武的看法。而朱树然多年来告朱风武，最主要原因就是看不惯朱风武那种简单粗暴的工作方式。他上访材料中列举的朱风武的15件事，有8件实际上说的是朱风武对村民“殴打”、“威胁”及粗暴的工作方式，且大部分经工作组调查并予以证实。2005年8月13日，记者问朱树然究竟为什么非告朱风武，朱树然做了个很痛苦的表情，沉吟了一下说：“你没看他对村民的那个态度……”

　　朱树然妻子说：“事不大，噎人。”

　　这就是朱树然的心结。

　　这也是许多农村上访户的心结。

　　新泰市委的同志对记者说，在新泰市农村，相当部分农民上访起因是村干部“耍脾气”，一旦得知村民为此上访，村干部不仅不高姿态地与对方沟通、和解，反而对上访村民更“横”，想的只是“看看谁斗过谁”，结果将小事弄大，将本来村民不值得上访的事弄成上访，甚至常年上访。

　　刘正琦说：“别看村支书不算个什么官，但在村里却是一村之长，拉不下这个脸。如果拉下了这个脸，让村民感觉到被尊重，就能避免许多上访。”

　　为减少村民上访，新泰市采取了诸如建章立制、考核问责、重心下移、源头治理等措施，已基本上杜绝了到泰安市及以上的越级上访，因而，朱树然这个“老上访”、“老大难”就更引起了市委领导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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