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宪法草案：不中看却中用？

　　谁是谁非之长平专栏

　　如果美国总统布什没有一再强调，要在伊拉克建立一个中东民主的榜样，那么28日出台的伊拉克宪法草案一定会令全世界感到惊喜；可是他一再强调了，而且花费了那么多的财力和人员伤亡，这个宪法草案就让一些人感到失望了。

　　尤其是那些脑袋里装着美国版宪法的美国人，纷纷表达了遗憾。布什不得不劝导他们说:“伙计们要知道，我们自己的宪法，并不被他们完全接受。”这倒是部分地证实了一个传言:美国人曾经想直接写一部宪法塞给伊拉克人得了。

　　《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布鲁克斯说，这些草案中，有一些是我们熟悉的，有一些让我们感到陌生。他想以此来证明，美国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用强权满世界推行自己的价值观。这个证明实在是徒劳，因为这个宪法草案的主体精神，毫无疑问是西方民主的价值观。

　　如果这个宪法能够通过，伊拉克人将史无前例地，甚至远远超过其他伊斯兰国家地，拥有以西方民主价值为基础的现代公民权利，比如:每个人都享有自由和安全的权利；任何人不得被驱逐、流放，也不得被禁止返回国家，除非有法律规定；禁止雇佣童工；保护私有财产；未经司法许可，禁止拘留、扣押、逮捕或者调查任何人；公民拥有新闻、出版、集会、和平示威、结社、组党的自由，等等。

　　让一般美国民众感到陌生的，正是这部宪法起草过程中的争论和妥协部分，包括消除萨达姆的阿拉伯复兴社会党的影响、联邦国家体制以及国家性质的界定等方面。比如，在“个人享有依法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利”前面，加上了“在不侵犯公共秩序和道德的情况下”的限制。这个“道德”的限制，事实上是什叶派和库尔德人争吵的结果。什叶派坚持要以伊斯兰教作为国家和宪法的基础，把新伊拉克建成一个伊斯兰共和国，而库尔德人更倾向于西方政体，反对过度宗教化。

　　同样的原因，宪法中也限制了妇女的权利。更多地体现美国人意愿的《过渡政府法》，规定了妇女参政的人员比例。但是由于难以操作，新的宪法草案中取消了这个规定。还有诸如国家应该“协助妇女履行家庭和社会工作者的义务”，“个人身份应该依法规范，并且和其所在宗教和教派习惯协调”。在西方女权看来，用宪法规定妇女的家庭义务、规定个人身份应该和严重歧视妇女的一些教派团体协调，是有巨大隐忧的。

　　其实更为严重的是，就这样的一部宪法草案，伊拉克三方势力也并没有完全达成一致。逊尼派代表拒绝签字，并呼吁联合国和阿盟进行干预，同时开始动员逊尼派集体抵制，让它在10月15日的全民公决中流产。

　　根据伊拉克临时宪法，伊拉克全国的18个省中，只要任意3个省中有三分之二选民投反对票，宪法草案就将遭到否决，而逊尼派至少在3个省中占据多数。因此，这个立宪过程还有可能推倒重来。

　　但是，西方主流媒体纷纷称颂，说这个宪法草案是伊拉克民主进程的里程碑。不少反对布什的人也说，这是布什做的惟一的好事。

　　在这些分析中，民主的过程是最重要的。有争论地起草一部不完美的宪法，胜过没有争论地出台一部看上去很美的宪法。几天前就有一位伊拉克宪法起草委员会的成员说，虽然我们有争吵，没结论，但是我们没有互相杀戮。

　　布鲁克斯借用一位美国官员的话说:这个民主程序就是，设置一个系统，让各种不同的利益集团，包括世俗的和宗教的，在其中讨价还价，达成妥协。这个宪法草案就达到了这个目的。如果关掉这个系统，这些集团将走向战争。

　　而且有人进一步说，即使是反对这个草案的逊尼派，现在采用的也是民主程序——利用政治宣传，号召民众在临时宪法所规定的全民公决中去有所作为。这所有的争论和反对，都起到了正面的作用，那就是让那些针对美国和临时政府的怨气，到这个民主的过程中去发泄。

　　无论如何，伊拉克的民主建设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其意义远远大于消解伊拉克人对于美国人的怨气。但是，这些现实的利益、琐碎的程序和功利的算计，也许才是民主的真谛。

　　(作者系资深媒体从业者)

　　本版言论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