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记者笔下的抗战：敌军工作在晋察冀

　　普金

　　一

　　到过军区部队的任何人，都能听到战斗员们发着咿咿唔唔的声音，在热烈的欢迎会上，他们唱着熟练的日文歌，虽然，被欢迎的人，不一定是敌军的俘虏，但他们却认真和庄重

　　这些人在二个月以前，还是一个“不懂事”的淳朴的农民，现在虽到部队来了不久，很快学会了几门东西。他们除了变成不做中国文盲，而且学了“别扭的”日本文字母，学了日文的喊话和唱歌。

　　二

　　军区的部队过去没有怎样注视敌军工作，到了一九三九年初全军区第一次敌军工作会议后，这个工作才有了新的转变，两个月的竞赛更推动了它的进步，在团和分区，在军区，开办着训练班，训练和培养非常缺乏的敌工干部。

　　这时我到了军区，在两个月的竞赛里，我看见他们表现了很光辉的成绩：某分区写标语五千多条，发传单一万多份；某分区写标语一万六千多条，发传单四万多份；特别是某分区在接近敌人的地方，到处都贴着和写着我们的宣传品。

　　在以后军区部队几次大规模的整训里，更把健全和加强敌军工作提到重要的地位。

　　特别出色的是火线上的敌军工作。连队的敌工组，敌工组员们能普遍的做到喊话，散发标语传单，活捉俘虏，维持纪律，收缴文件的工作。在距敌人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他们隐蔽着身体，停止了打枪向日本士兵高喊着，听见喊话后的日本兵停止打枪了，或者也答话了，或者拖枪来投诚了。在盂县上社战斗中有八个日本兵缴枪投诚过来，易县大龙华战斗里，日本兵听到喊话后立即答复道：“好好的，中国朋友的，不打的”，“好的，八路军”。这次，我们就俘虏了十五个。

　　“四面楚歌”，是中国历史上有过的事件。现在军区八路军和敌人的对垒，或把敌人包围歼灭的时候，他们从战场上，从四面山头上唱起了反战的日文歌。在易县大龙华，在灵邱神掌铺的战斗中，我们的歌声，使敌人大吃一惊。神掌铺战役里俘虏来的酒井君——有着文艺修养的一个青年日本兵，带着特种的情调，修饰着自己的辞藻说过：“我们不知道在什么部队作战。昨天漆黑阴森的阵地，听到了四面山头的歌声和笑声，使我深深地感动了。在火线上，高歌正义，悠游自在，这种崇高的精神，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军区部队的战斗员，百分之百接受了“把敌伪军工作提高到战略地位”的要求，他们掌握了这一种犀利的武器，在每次和敌人的交战中，发挥它的火力。天津敌军司令部发言人，不得不在广播中恫吓我们说：“八路军在战场上，用政治口号，动摇皇军，今后皇军，当以煤瓦斯报复之。”

　　自然八路军是没有防毒面具的，在冀中河间战斗中，我们的贺龙师长在火线上中了毒，而我们的战斗员用尿浸湿毛巾，护着嘴和鼻子还做日本兵遗尸的埋葬工作。在很多的战斗里，我们的战斗员因为要活捉俘虏，而不幸牺牲了自己。

　　三

　　军区部队优待俘虏和释放俘虏工作，在瓦解与争取敌军的影响上起了很大的作用。第一军分区大龙华战斗里的俘虏被释放回去以后，在塘湖战斗里，桑木师团栗屋部队的书记长自动投诚过来了，他说：“我早知道你们这里有一位刘科长（敌工科长），还有一位老金（觉悟过来的朝鲜同志，敌工科干事）都很好……”上社战斗中放回去的俘虏，虽然遭到日阀的杀害，但河边村敌军中的一个参谋长却偷偷地给我们敌军工作科寄来一封信，表示对优待日兵，治疗日兵，释放日兵的行为致以谢忱。

　　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军区敌军工作者也有这样的精神。但是，过去放回去的俘虏，据我们所知道的，十分之八九都被官长所杀害。照一个日本小队长的意见，他认为释放俘虏的时间要尽量缩短，而且不一定要他带宣传品回去，不然，当放回去的日本兵终究仍被杀时，会减低释放俘虏的效力。

　　去年百团大战，晋察冀敌军工作，更发挥了它的战斗性。他们俘虏了二百多个日本兵，或居留民，都很好地给以优待，而且经过很短几天的教育后就释放了回去。井陉东五舍车站长加藤的两个女儿在第二天就被送回了井陉城，城门口的哨兵感动得流了眼泪。

　　过去放回去的日本兵，虽然终于被杀害了，但也瞒不过敌士兵的耳目，在敌人的军营中，自杀、逃跑、哗变、投诚、厌战、反战的事层出不穷。于是一百十师团的师团长桑木崇明不得不承认“共产党赤化魔手下部队内部发生许多不良现象”，而高呼“实施精神教育”“应付长期战争，贯彻圣战目的”。

　　这些不断发生的事实，良好地教育了晋察冀的人民和军区部队的先锋作用：群众工作者的政治教育和说服，使敌军工作的狂潮，也席卷了晋察冀的人民。过去他们曾经是仇视一切敌人的，他们常常缘于一时情感的冲动（复仇），而缺乏了理智的判别，现在在喊话的军区战士旁边，就有军区民众同一步调的喊话声音。

　　四

　　今年五四的那一天，在华日人反战同盟晋察冀支部正式成立了。参加成立大会的除了支部的盟员外，还有军政民二千余人热烈地参与。晋察冀的军队和支部盟员，合唱着日文的国际歌，盟员们还唱了“守住红旗”歌。

　　他们的事业和理想，很明白地写在宣言上：

　　“在华日人反战同盟晋察冀支部安排了这种强烈的、不可摇撼的意志和决心。我们高举鲜明的反战大旗，向一切被军阀财阀迫害的日本人民与士兵弟兄伸出亲热的手。我们要求广大日本人民与士兵的联合，为扑灭杀人的侵略战争而斗争。”

　　这些庄严地宣誓的盟员们为了充实自己，积极地学习着革命的理论，他们经常读着《社会主义与战争》、《列宁主义概论》、《马恩丛书》和日本左翼作家的文学作品，这些书都是日文本的。

　　在华日人反战同盟晋察冀支部的成立，预示着晋察冀敌工运动将有更光辉地开展。

　　（原载1941年6月30日《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