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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反恐小说:《爱别离》第十一章(上)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9月01日10:41 人民网

  一

  天黑透之后,亚力坤开始抱怨道:“天天吃干馕,喝白水,嘴里一点味都没有。”安琪捂住耳朵说:“哎呀有的人天天想吃羊肉,嘴里念叨过油拌面,薄皮包子。可惜啊,这些好吃的就像长了耳朵,听到你老人家的声音吓得都躲了,这真是件沮丧的事情啊。”亚力坤没好气地说:“你千万别馋我,我要是变成饿狼,第一个先把你吃进肚子里。”亚力坤“腾

”地站起身,说:“不行,我得出去弄点吃的,我受不了啦。”他站直的身体被安琪一把又拽到地上。“干嘛呀?”亚力坤不高兴地拍拍弄疼了的屁股。安琪说:“我看你是馋晕了,想往外走就往外走啊,连这是什么地方都弄不清楚啦?”亚力坤摸着屁股说:“我当然知道这是在哪儿,可我就是想吃肉,就是没出息,你说怎么办吧?”亚力坤安静了一会儿,馋瘾又上来了,看看安琪那正儿八经的样儿,知道说服她是件困难的事。所以,他又弯着腰到艾尼跟前,诱惑道:“喂,你想不想吃羊肉串?香香的,孜然味浓浓的那种羊肉串?”艾尼一听,咽了口唾液,眼睛在黑暗中放着光,他小声说:“当然想吃,你一说我都要流口水了。”亚力坤友好地拍拍艾尼的肩膀说:“刘队说了,有困难的时候要靠咱们自己,我看这样吧,你对这一带情况最熟,趁着天黑,出去跑一趟,弄点羊肉串回来咱们三人过过嘴瘾怎么样?”艾尼坚定地摇头说:“我不去,我能忍住。”碰了一鼻子灰,亚力坤又蹲回安琪面前讨好:“嗨,你对这一带地形也清楚了,如果你想出去放放风,顺便给我带点羊肉串回来吃吃我也不反对。”安琪拍拍亚力坤的脸,叹口气说:“哎,这张脸都饿绿了,是怪可怜的。只是我正在想尽办法减肥,这不,这是多好的节食机会,我正在考验自己的毅力呢,你可别毁了我的健身前程。”亚力坤真是苦笑不得。他努力说服自己,今晚无论如何也得出去弄点吃得,吃好了,才能有精神战斗,但是一定注意别让村里人发现就行。于是他果断地做出决定,既然他是这个临时小组的组长,就有权力灵活机动处理事务,从而提高小组成员的工作效率和战斗力。他宣布:“现在由我冒险外出弄吃点好吃的,安琪和艾尼两人坚守岗位,等待组长凯旋而归。”其实安琪和艾尼两人心里也都盼着亚力坤出去弄点油星的食物回来,只是怕误了正事才不敢离开。现在既然亚力坤执意要吃一顿,如果硬拦住他,也不是办法,就睁只眼闭只眼由他去罢,反正对面的屋里也没什么动静。已是夜里12点,亚力坤一溜烟出了村庄,离村庄约3公里处是个小镇。这个小镇平素以烤羊肉串和河南的道口烧鸡闻名。老远亚力坤就闻到了烤羊肉串的香味,都这个时间了,还有几家小饭馆亮着灯,亚力坤一阵狂喜,食欲顿时大增。他三步并作两步进了一家小饭馆,一口气要了五十个羊肉串,二十个烤馕,又跑到隔壁的河南饭馆要了一只烧鸡,口袋里仅有的五十块钱还剩下五块,他又给自己点了一瓶半斤装的当地小烧酒,就着烧鸡和羊肉串喝了起来。不一会儿工夫,洒瓶见了底,烧鸡只剩下骨架,他才酒足饭饱地捋捋肚皮,并让饭馆老板把所要的东西打包走人。

  亚力坤喝了半斤酒,身体里火热火热的。他小心地顺着地边的小路往回走,一路惬意地哼着小曲。路途中,他发现路边的田地里种着大青萝卜,于是,顺手拔了两个,也不管是否有泥,统统揣进怀里。

  亚力坤摸回村庄时已是下半夜2点多。亚力坤人还没进屋,羊肉串和烧鸡的香味已经扑鼻而来。安琪凑上来闻了闻,说:“亚力坤你这家伙喝酒了?”亚力坤摇头摆尾地说:“少许,少许。”他用手挡住安琪说:“为了表示我先吃过了的歉意,我亲自给你们做顿鲜美的鸡汤喝,你俩呢,先吃着羊肉串。”亚力坤摸黑进了厨房,锅也没刷,先倒了半锅水,未等烧开,就把他吃剩下的烧鸡骨架统统扔进锅里。两只两着泥巴的大萝卜,被他三下两下剁了剁,一古脑也扔进锅里。

  不一会儿,亚力坤把一大盆热腾腾的鸡汤炖萝卜端到两人面前,香味直扑鼻翼,两人忍不住陶醉地吸了几口。亚力坤得意地打着手势说:“哎呀可怜虫们,吃吧吃吧,来来,就着烤馕喝香喷喷的鸡汤吧,我可是累了,要稍稍睡一会儿,等我上哨的时间,千万叫醒我,OK?”说着他把自己扔到床上,嘴里还嘟嘟嚷嚷地喊委屈:“好像我上辈子欠你们似的,大冷天出去给你们买吃的不说,回来还得伺候你们,哎呀,这样的大好人天下到哪里找去呢?”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就听见亚力坤的鼾声响了起来。

  安琪和艾尼一边盯着对面的房子,一边欢天喜地地各喝了一碗鸡汤,因为长时间没进油水了,觉得味道真鲜。安琪说:“亚力坤还真没吹牛啊,看来他在家也有做饭的时候,这鸡汤确实好喝。”艾尼一心想吃鸡肉,碗里一块鸡肉都没有,全是鸡骨架,他便拿着铁勺到锅里去瞎捞了一通,心里想:奇怪啊,怎么也捞不到鸡肉呢?是不是安琪都吃了?但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安琪借着喝第二碗的机会,也在锅里偷偷捞了半天,除了骨头还是骨头。她想:这鸡肉肯定都让艾尼吃了。于是便忍不住说:“奇怪啊,这鸡肉都让谁吃了?怎么捞不到肉呢?”艾尼特敏感,他想,安琪这家伙也太不地道了,你自己吃了就吃了呗,还贼喊捉贼,不行,得澄清自己。他发誓说:“谁吃鸡肉了谁是王八蛋。”安琪听了这话,对艾尼就有些误会,想,你吃了就吃了呗,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至于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吗?难道这鸡肉都是我吃了,不行,我可是清白的,得说说,于是她也赌咒:“谁吃鸡肉了谁是兔崽子。是乌龟!”“嗨,不就是吃点鸡肉吗,怎么又是王八蛋又是兔崽子,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喝汤喝美了,也不让我睡个好觉。真不够意思!”明明已经打鼾的亚力坤,耳朵却竖着呢。安琪白他一眼,说:“睡你的觉,没你什么事。哎,你不是睡着了吗?我说你是在说人话还是说梦话呢?”亚力坤闭着眼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别再吵吵了,你俩就知足吧。别说了别说了。”这么劝着,他一翻身又打起鼾来。

  这一夜安琪和艾尼丝毫不敢怠慢,轮流盯着对面的动静。天朦朦亮时,艾尼渴了,想烧点水喝。他耿耿于怀地跑到厨房揭开锅盖,用铁勺在锅里搅了几下,天呢,他看清了,锅里全是鸡骨头架子,而且锅底沉淀了小半锅泥。昨夜的疑团顿时被解开,艾尼暗暗咬牙切齿:这亚力坤也太恶心人了。他气愤地冲过去,二话不说把亚力坤从床上拽起来:“你这家伙还是人吗?有你这么干的吗?”亚力坤心虚地睁开眼,看了一下腕上的表,又死死闭上眼睛,故作不悦地说:“还没到时间为什么叫我?”艾尼恨恨地问:“你说,那鸡骨头都是你啃剩下的对不对?那萝卜还带着泥你就扔下锅煮了对不对?”亚力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点点头说:“怎么啦?多大点事啊,非把我弄醒。”安琪也听明白怎么回事了,她转身跑到厨房里,用铁勺在锅里迅速地搅了几下,然后哇的一声,蹲到墙角呕吐起来。那鸡汤早就消化了,根本吐不出来,只能干呕。一向涵养极好的艾尼这时一巴掌打过去,亚力坤已有准备,头一偏闪了,闪过之后他突然用手指压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这事以后再说,现在注意了,对面有情况!”他立即拿起望远镜朝新房子望去。安琪不相信地问:“是真是假呀?你这家伙想转移话题罢——”话末说完,艾尼朝她“嘘”了一声,安琪立刻跑过来,只见一个中等身个,头发卷曲的男子翻墙跳入对面院子,他猫着腰,从门前葡萄树下的一堆土包里,挖出像是钥匙的东西,并且拿着那个东西捅了几捅,竟然打开了坐北朝南的那间房子。

  亚力坤的大脑快速运转着,觉得那个青年翻墙的动作好像在哪见过似的。安琪也觉得眼熟,她使劲回忆着,突然,她说:“咦,很像那天在阿依仙木家逃走的人嘛。”亚力坤兴奋地说:“对,艾拉是第一个翻墙头的,他紧随着就翻过去了,就是这个姿势。”

  亚力坤及时向刘队作汇报:“目标已出现。目标的特征是一头卷毛。怎么办,现在扑不扑他?”刘队提议:“再等等,看看他有什么动静,后面还有没有其他来人,最好别在房子里动手,别惊动村人,要等他出村时,悄悄跟踪他,找时机秘捕。”

  二

  天黑下来后,刘队突然指示:亚力坤和安琪立即出村,艾尼留下继续守候对面房子的动向。说话间,另两名替补侦查员已经悄悄摸进小屋里。看到两名战友即将离开,艾尼欲言又止,眼眶也红了。安琪以为艾尼害怕孤独,就安慰他再坚持一下,反正大伙随时保持电话联系。

  俩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出了杏花村,一辆“沙漠王”越野车停在路边的土路上,亚力坤和安琪一左一右走过去,拉开了车门,里面坐着刘队和其他两名队员。

  原来,阿依仙木那边有动静了。刘队简要地说:“今天上午,阿依仙木接了一个要货的电话,而且要货量很大,对方要求她提供100克,并且现金交易。外围的同志立刻定位电话的出处是杏花村一带。下午,阿依仙木又接到来自杏花村方面的要货电话,对方显得迫不及待。阿依仙木承诺对方,今晚她将搭乘出租车给对方送货,时间定在夜间11点,地点是杏花村村头的方桥底下。联想到昨夜你们提供的,有人进了目标房间,我估计他就是那个要货的人。现在,我已经布置二队的人都埋伏在这周围了,因为你俩既熟悉阿依仙木,又见过那个卷毛,所以,把你们调出来,跟二队一起行动。”

  原来如此。安琪既兴奋又紧张,马上要执行抓捕行动了,刚才之前,自己还开小差呢,真没出息。她告诫自己,这次行动,一定要好好表现。

  时间已过夜里10点,蜷缩在房间里的“卷毛”蠢蠢出动了。他的身上多了一件夹克衫,卷发更凌乱了,他四下望了望,发现没人注意,走到墙头,腿一抬又翻出院子。然后猫着腰往村外走去。守候在对面黑屋里的艾尼马上给两名队友发出跟踪讯号,三人分散着紧跟在“卷毛”身后。

  “卷毛”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溜出杏花村后,径直奔向桥头。他那瘦长的黑影立在桥头,像片风一吹就飘浮起来的落叶,亚力坤悄悄对安琪说:“别看我瘦,但就他那样儿的,我一脚就能把他踢飞。”

  大约等了十分钟左右,一辆在JJ市的街面上常见的那种载客的面包车远远驶来,当面包车行驶到接近桥头部位时,停住了。不一会儿,车里下来一个包着长头巾,披着长衣外套,右胳臂挎着一个包裹,左右捂住腹部的女人。安琪一眼认出那是阿依仙木。按照事先约定的,安琪在第一时间给埋伏在附近的刘队发了一个短信:333,是她;刘队也给她回短信:555,表示明白。

  安琪从阿依仙木手捂腹部的动作来看,她的伤应该还没好透,这么快又出来贩毒了?

  躲在桥底下的“卷毛”先是听见有车停在桥头,继而看见一个女人下了车,于是心中大喜,一想到天天可以吸食毒品了,他简直要幸福的晕过去了。他赶忙爬上桥头向阿依仙木招手。

  阿依仙木猛然看见一只黑手朝自己乱挥乱舞,起初吓了一跳,随即她骂了一句该死的,她很快分辨出,此人就是儿子常带回家吸毒的“卷毛”。

  刘队从夜视望远镜里看到“卷毛”把阿依仙木带到桥底下,两人先是说了些什么,然后,“卷毛”从夹克衫里拿出两叠厚厚的钞票给阿依仙木看,阿依仙木接过来数了一遍,然后,也把臂弯上的包裹打开,刘队见状,立即向第一组打手势,让亚力坤带着组员冲上去。亚力坤也清楚地看见了刘队向他下达了命令,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的脚却迈不开步子。刘队以为亚力坤没看见他的指令,又发出一道立即行动的信号,可是亚力坤那边还是没动作。刘队急了,又第三次发出行动信号,亚力坤还是未动。这时,正在交易的阿依仙木和“卷毛”似乎感觉到周围有动静,转身要分头逃跑,安琪猛然推了一把亚力坤,问:“你愣着干什么呢?”安琪和艾尼冲了上去,亚力坤才紧跟其后。与此同时,刘队亲自带着机动组的队员也围拢过去,把阿依仙木和“卷毛”分别擒住。

  “卷毛”还以为遇到打劫的了呢,连连解释:“大叔,大哥,饶了我吧,我没钱,我是个穷人啊。”

  在交易现场,从“卷毛”手里缴获毒资2万元钱;阿依仙木身上带着20克海洛因,停在桥头的面包车里又搜出80克海洛因。

  不由分说,阿依仙木、“卷毛”和不知情的出租车司机在十分钟内已经被塞到“沙漠王”警车里。刘队一挥手说:回队。两辆沙漠王警车神不知鬼不觉地向JJ市方向急驰而去,杏花村依然沉浸在静谧之中。。

  刘队气得脸都白了,他一边开车,一边厉声地问亚力坤:“我问你,你想干什么?我给打了三次手势让你动手,你都没动。你什么意思啊,在战场上你这种行为就叫逃兵,你知道不知道?”

  亚力坤内疚到极点,沉默地把头低下了。

  刘队放开大嗓门骂道:“难道你不懂规矩吗?在他们交易时动手,抓住的人就是贩毒;可刚才咱们是在交易之后动手的,阿依仙木只能算是毒品携带者,这性质就变了呀。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亚力坤内疚地说:“刘队,我给你丢人了,你怎么处罚我,我都无条件接受。说实话,当时我也不知怎的,脚底像被焊住似的动不了。我知道,我是害怕了,我怕我自己冲上去对付他们两个人,万一被感染艾滋病怎么办?”

  刘队用手捶打着方向盘说:“怕,怕?怕你还来当警察?同志,你是个党员,是个缉毒警察,后面有更年轻的警察看着你呢,艾尼和安琪都看着你呢,你就不脸红吗?你怎么给他们做示范的?”

  亚力坤难过地说:“如果今晚贩毒的人不是阿依仙木,我绝对不会是这种样子,也许阿依仙木是我的克星,我一看见她,就怕她再扎伤我,看见她我有心理障碍,并非说我失去了做为一个警察的勇敢本色。”

  刘队粗暴地说:“那好,明天你去看心理医生吧,看好了再回来上班。”

  今夜亚力坤的反常行为确实也让安琪很失望,可她绝不会因此看扁了亚力坤,她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如果换了自己,如果自己前阵子被阿依仙木扎伤过,可能比他更害怕。于是,她替亚力坤圆场说:“刘队,你别指责他了,我觉得他心里够苦得了,自己是不是感染了艾滋病还说不定呢,就凭这儿,人家带病坚持上案子,应该表扬他,你怎么老是批评他呢?再说,今晚咱们不是挺成功的吗?你看过电影《牛虻》吗?他差一点就要被解救成功了,可是关键时刻,致命的头痛发作了,使他永远失去了生命的权力,那么著名的人,关键时刻还有意外发生呢,亚力坤这种普通警察出现点小差错又算什么呢?”

  安琪的一席话说得刘队哑口无言,他也觉得自己有过分的地方。亚力坤则暗暗地碰了一下安琪的胳臂,那意思是谢谢你。安琪转而安慰亚力坤:“师兄,我觉得你还是挺棒的,你不过是犹豫了几秒钟,可也没耽误什么,最后阿依仙木不还是被你亲手抓获的吗?看她这次还有什么理由狡辨了?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战胜自我,真的,我以你为自豪!”

  刘队的口气也缓和下来,但他绝不会当着安琪的面向亚力坤道歉,他说:“是啊,亚力坤以前不是这样的性格。我了解他。”

  其实,只要刘队说一个“我了解他”,对亚力坤来说就足够了,就意味着他的形象没有因此而被损害。他的自责心理反而更强烈了。

  回到队里之后,刘队又单独把亚力坤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通过这件事,他才知道抓吸毒人员割破食指那件事对亚力坤的伤害有多深,他毕竟是个年轻娃娃啊。想到这点,刘队心软了。他真诚地道歉:“我当时跟你发火是不对的。我心里其实也很难受,因为到现在还无法确实你是否被感染了艾滋病,因为你是我手下的队员,是我的战友,我不希望你出现任何意外。有时想想,我不就是个队长吗?又不能给你们多发一分钱的工资,每天像催命鬼似的催着你破案破案破案,加班加班加班,因为自己脾气不好,还经常跟你大声嚷嚷,可你从来没有拆过我的台,从来都是第一个欢天喜地支持我的工作。说实话,其实是我欠你的,我欠咱们缉毒大队全体队员的。你就原谅我的粗心,其实我喜欢你,你知道你给咱们缉毒队,给我刘展带来了多少快乐吗?小伙子,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感激你吗?委屈你了,小家伙!”

  刘队说着说着有点泣不成声了,他向亚力坤摆摆手,让他先出去,自己双手捂住了脸。

  可是亚力坤刚出去,艾尼红着眼圈进来了,一开口说话,他就是哽咽的,他说:“队长,我想请两天假,回家一趟。”

  刘队用两手胡乱抹了一把脸,扯着大嗓门问:“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队里这段时间忙吗?今夜又刚刚把阿依仙木和‘卷毛’抓回来。”

  艾尼低声说:“我知道,可是我爷爷死了。我爷爷昨天晚上死的,我从小是跟着他长大的,我跟爷爷的感情特别深,他临死之前最想见的人是我,可是我没法回去,我没法回去啊……”

  艾尼的眼泪哗哗哗地往下流,惹得刘队直心疼。

  刘队连忙把他扶到椅子上,问:“你怎么知道的?他老人家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艾尼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二十天前他就病重住了医院,可是那时候,正好你派我到杏花村守候。我怕影响破案,就没说,每隔一两天给他老人家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可昨晚9点多,他走了,我想我爷爷,我再也听不到他说话了。”

  刘队一拍大腿,说:“哎,小艾尼呀,小艾尼,你怎么那么傻呢?这种事情你应该告诉我呀,你以为咱们警察只会干活,不懂人情吗?你要是告诉我,我怎么也让你回家看爷爷,这个案子破不了,还可以破下一个案子;这次破案你不在,那次你在场就行了,可是爷爷只有一个,亲人的安危对咱们来说是最重要的呀,好好,别再说了,你赶紧回家,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把爷爷安葬好,按着你们的习俗,需要在家守几天就守几天,千万别急着回来工作。”

  艾尼说:“那就谢谢队长了,我走了。”

  刘队说:“等等”,他从抽屉里拿出两百块钱交到艾尼手中,说:“我的工资也不高,一点心意,拿去吧,你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记住,有什么需要队里帮着办的事,尽管开口。这两天,一旦我能走开,我肯定会去你家里看看。”

  艾尼拉开门,刚要出去,就见亚力坤和安琪站在门口,他们手里每人都拿着一百块钱,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把钱塞到他手中。艾尼的眼泪又哗哗地流出来。安琪小声道歉说:“怪我,其实我看出你心情不好,但没问过你,真是对不起。”

  亚力坤朝队长晃了晃车钥匙,说:“我送他回家!我快去快回!”

  刘队点点头,嗯了一声。

  三

  问讯工作持续了一夜,大伙都像上了发条的闹钟,一刻不停地转着,恨不能一夜之间挖出一宗大案。这也是安琪到缉毒大队后参与的第一宗案子,她的精神头出奇地大。这一夜,安琪和亚力坤可真够忙的。他们先是去看守所把艾拉提出来,让他对“卷毛”进行辨认,当确证“卷毛”就是翻墙头逃走的人后,又连夜把艾拉送回戒毒所。

  “卷毛”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龄,头发卷曲,发质干涩,干瘦干瘦的身体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去。亚力坤看他这干枯样,马上联想到某种动物的标本,水份都吸压干了,仿佛一碰就能马上碎掉似的。他希望很快就能拿下卷毛。“卷毛”坐在冰凉的铁凳上,只觉得一股股寒意穿透全身。他向亚力坤要了一瓶矿泉水拚命地喝着,目光时时慌乱地四下瞟一眼,被抓住时的恐惧阴影还在周身扩散。当亚力坤按程序审问他时,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从记事起,别人就叫他“卷毛”。他记得七八岁时,因偷了家里的东西拿到外面换钱,被父母毒打后就离家出走了,后来一直在社会上混,再也没回过家,主要是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亚力坤猜测他是不想连累家人,就说:“你听好了,反正名字只是个符号,也不能说明什么,我们公安机关只凭你身上的一滴血,就能把你一家几代人的关系都查清。我不急,咱们慢慢来。先说说你和‘耳朵’是怎么认识的?”

  “卷毛”知道亚力坤在吓唬他,他也的确经不住吓。矿泉水喝到一大半时,他慢慢安静下来了。他打算开口说话,他这副身子骨,经不起事。于是,他说了一些关于“耳朵”的情况:“我认识‘耳朵’有两年了,他的‘耳朵’长得很特别,他还有些风流事呢。其实,他在JJ市赌徒当中知名度挺高的,知道他这人神在哪儿吗?赌的时候,每当他‘耳朵’上的肉一跳一跳时,他肯定赢;每当赢的时候,只要我在身边,他就会高兴地给我点零钱花。我猜他也贩毒,因为他经常给我们吸毒的人供货。他很有钱,杏花村这处房子,说盖就盖起来了,但他又不常来住,那他平时住哪儿呢?我猜他在别的地方还有房子。反正,要想找到他挺不容易,他就跟泥湫一样滑,一闪就不见了。”

  “卷毛”在描述时,吐沫星子四浅,安琪嫌厌地用手挡着脸。亚力坤的大脑里对“耳朵”的基本情况有了个大致印象。那么,这样狡猾的人是否吸毒呢?卷毛摇头晃脑地回答道:“那家伙呀,精得狠,才不吸呢。他只卖货,我们这样的人不吸他的货卖给谁呢?”亚力坤明白了,“耳朵”应该算是隐藏在这条道上的一条大鱼,而“卷毛“则属于道儿上的虾皮小混混。亚力坤有点脸红,自己办了三年的缉毒案子,竟然不知道“耳朵”的存在,真是惭愧。

  亚力坤疑惑地问:“既然你说‘耳朵’像泥湫一样滑,不容易找到他,怎么你却知道他的私人住宅?看来你们的关系并不一般呀,我说得对吗?”

  “卷毛”不自然地挠挠头:“嗨,我不是打小就会偷吗?我这算是私入民宅,本来想偷点吃的,没弄成,反被你们抓了。去年吧,有一次‘耳朵’给我货后,问我想不想以后跟着他干?我说想。他就让我帮他送过几次货,送的数量不多,都是几克。他看我还行,时常就用用我。后来有一次他赌赢了,特别高兴,就把我带到杏花村来了。那回我从炕上发现几根女人的长发,就问他问否有女人来过。他吹牛说,睡过的女人多了,但还是年纪大点的有味。其中有个叫什么‘美丽’的东北老女人,也是通过弄货认识的。他说把那老娘们儿带这儿消受过。还说那老女人骚极了,弄得他总跟她干不够。前段时间,他突然又找到我,说最近他要干一单大的。我问他,那个东北女人也跟我们一起干吗?因为他说那女人骚的缘故,我总想认识那女人。我一提那女人,他的脸就灰了,说那女人因为贩毒100克,进局子里了。‘耳朵’不想去捞她,还挺恨她,说她这次翻船活该,谁让她背着他跟别人做生意。”

  亚力坤问:“那你怎么认识卡帕的?”

  “一年前在戒毒所认识的。出戒毒所后,他从我这儿拿过一两次货。”

  “他死了你知道吗?”

  “卷毛“显得很惊恐,说:“不可能啊,前段时间我们还在艾拉家一起吸毒。他不应该这么快就死了,肯定是有人害死了他。”

  安琪问:“凭什么?”

  “卷毛”说:“感觉是这样的,因为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别人要是不害死他,他才不会自己死呢。”

  “那么,卡帕在戒毒所里有熟人吗?”安琪很想知道答案,“卷毛”还真给她提供了一条有价值的信息:“一次,我到‘耳朵’那儿拿货时,他曾经跟我说过,等‘小蚂蚁‘从戒毒所里出来后,让他尝尝咱们这高纯度的货。”

  “那你说的‘小蚂蚁’和卡帕认识吗?”安琪好奇地问。

  “卷毛”一口咬定他俩认识。

  安琪算了算时间,也就是说,在卡帕进戒毒所之前,“小蚂蚁”就在里面了。这个线索的获得真是意想不到。她激灵一下,想起一件事:卡帕自杀那天,她在走访戒毒所人员时,有人曾背后议论那天上午有人探视过“小蚂蚁”,那人是谁呢?会不会就是“耳朵”?安琪仿佛看到前方的一线曙光。她对亚力坤耳语了几句,亚力坤听了两眼放光,他暗示其他警察继续审问“卷毛“,两人匆匆赶往戒毒所,连夜讯问“小蚂蚁”。当安琪把“耳朵”的电脑模拟画像放到“小蚂蚁”面前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蚂蚁”清醒了,他承认:卡帕自杀那天上午“耳朵”确实来看过他。除了给他送了点吃的,还塞给他一张纸条,让他悄悄把纸条交到卡帕。并威胁他,如果不照办,等他出来后就收拾他。

  给卡帕传纸条的人查出来了。安琪和亚力坤简直欣喜若狂,这等于把一宗无头自杀案给破了,至少也是破了整个案件中的一个重要的环节链。安琪决心把事情做到底,她又细心查了“耳朵”探视“小蚂蚁”的日期,那天并不是个公开探视日,为什么“耳朵”能做到随意探视呢?是谁放权给他开了绿灯?安琪把这个疑问看得很重要,她连夜访问了卡帕自杀那天的看守值班所长及值班员,获得一条线索:公安厅监狱处副处长尼加提特批“耳朵”探视“小蚂蚁”的。那么这个尼加提处长为什么要违反看守所的规定呢?安琪就此疑问给刘队打了报告,希望能引起重视。

  “卷毛”这头被挤得差不多了。阿依仙木在人证物证面前还是一副耍赖的样子,她手里的100克毒品是怎么来的,她拒不交待。刘队建议:先羁押在看守所,继续审讯。因为她已被确诊为艾滋病晚期,所以,看守所给她专门腾出一个小屋,隔离看管。

  亚力坤建议:把‘卷毛’放一放,全力以赴追捕“耳朵”。安琪持反对意见,她说:“万一‘耳朵’跑远了,长期不回来呢?不如先去挖掘东北女人‘美丽’的线索。”刘队把几种意见做权衡,说:“这样吧,我看还是双管齐下。‘耳朵’那边要守下去,‘美丽’这个线索也挖,既然建议是安琪提出来的,那就由安琪和亚力坤负责一查到底。”

  安琪的建议被认可,她心里一阵窃喜,连忙鸡啄食似地点着头。刘队很满意安琪的破案状态,他冲亚力坤喊:“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准备去?”安琪刚要跟着亚力坤往外走,刘队却叫住她:“你到阿迪力副局长办公室去一趟,他找你。”

  领导找我?能有什么事呀?安琪一边疑惑着,一边小跑着去市局大楼。

  安琪气喘咻咻地来到乌烟瘴气的阿迪力办公室,她大声喊:“报告!”把个阿迪力着实吓了一跳。他瞪着圆圆的大眼睛问:“怎么丫头,后面有狼在追你吗?”安琪不解地朝身后看看说:“没有啊。”阿迪力作出松驰下来的样子说:“噢,那后面肯定是有小伙子在追你。”安琪这回没往身后看,她知道自己被眼前的老头涮了,便气恼地问:“局长您找我来,是跟我开玩笑的吗?”阿迪力诚实地回答:“对呀,一个不懂得开玩笑的人可当不好侦查员。学过“兵不厌诈”这一计吗?看来你还没过关呢。”安琪也松驰下来,抹着额头上的汗说:“对对,姜是老的辣,我确实需要学习,我想拜您为师行吗?”阿迪力朝她上下打量着,说:“站着干啥呢,坐吧,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跟你随便聊聊,你是内地来的大学生,信息量大,我得经常和你们这些有知识的青年人学习,否则我就成了你们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了,对不对呢。”

  阿迪力的开场白让安琪听了很舒服,她暗暗觉得这是个好老头。阿迪力仿佛看穿她对自己的印象,摸着稀疏的头顶说:“呵呵,别把我当老头看,给我留点面子,我今年刚四十六岁,还是棒小伙子呢,不管刮风下雨,我每天都坚持晨跑。丫头子,我见过你晨跑,但你没注意过我吧。”

  安琪还真的被将了一军,她的确没发现阿迪力也在晨跑的行列。

  其实阿迪力这天也没跟安琪说啥,就是了解她对卡帕自杀的看法,顺便也以关心的口吻,了解她的家庭和生活情况。在说到卡帕这个案子时,阿迪力严肃地叮嘱:“卡帕这个案子连带出来的与贩毒相关的人的线索可以继续追查,但与金地公司有关联的人,比如阿米娜还有她手下的人和事,一律别再过问!”安琪本想立刻问“为什么”,但阿副局长没打算解释,她也不敢问了。既然领导叮嘱这件事了,她就得服从。

  安琪从阿迪力办公室出来后,一直在索解:为什么不让碰金地公司呢?尤其不能碰阿米娜和她的手下,那么她的手下又指谁呢?阿不杜西克?米吉提?还有艾山江?看来这个公司挺复杂挺神秘的。可是,自己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跟艾山江通话,还想见他,那么,阿迪力的暗示里,有没有不让见艾山江的含义呢?他没有明确啊,自己又吃不准,真是为难。先走着瞧吧。

  作者:张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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