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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清华研究院同学录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9月01日14:17 中国新闻网

  “司马相如!”

  “陶渊明!”

  “孙中山!”

  “………!”

  许多朋友都这样抢着说了,在一个聚会里,各道各的崇拜者。于是我们都望着迟迟不语的他。

  “只有一个和尚是我崇拜的。”他说了。

  “法海?”抢着问。

  哄然一阵笑声。

  “玄奘呢!”他才说出名字来,“一位勇敢、奋斗、忠实、千古少有的学者!”

  满屋里突然沉静下去。也许我们脑子里都映出“历尽艰苦,经八十余国,赍归经六百余部,译千余卷,至死方绝笔的一位伟人。”我的心头别别地在跳动。

  在那书纸狼藉的小房子里,我们常常看见憔悴的他一天到晚勤勤恳恳地工作着。“生一天也便这样干一天”,是他常说的话。我们也感觉到他走的“庄严路”,更联想到玄奘的精神。

  许多人说他弱于感情;然而他的身世——生而孤,九岁母丧,依姑丈以长,一姊又远嫁——也够他伤心了!我们同在月下徘徊时,悲哀袭击了我们的心弦,从我泪眼中偷偷地看他,他两眼也含着晶莹的眼泪。

  他的身世促成他的思想,思想促成他将来的伟大——我常常这样想着。

  君氏戴,名家祥,字幼和,吾浙永嘉人。嗜梵文的,与余有同好。

  以上是印在《清华学校研究院同学录》上、先父吴其昌所撰戴家祥的剪影,写于1927年夏天。当时研究院已招了两届学生,有的同学已经毕业,云散四方,个别同学竟已故去,长眠地下,更多的同学即将离校,奔赴各自新的岗位。想到“今天下方匈匈,一旦如云雾之散,必有求记姓名而不可得者”(《同学录》跋),于是有编辑“同学录”之议,推时为同学会副干事的先父综其事。不久,一本精致的蓝布封面的“同学录”诞生了。梁启超先生题笺,师生均有小照,时王国维先生方自沉,特刊遗墨两幅,置于诸师长之前。同学各有小传,或自作(如卫聚贤、姜亮夫),或由知心代笔(如姚名达),大部为同学互撰,文字有文有白,口吻亦庄亦谑,读来饶有兴味,从以上先父写戴家祥,即可窥见一斑。此书今存世绝鲜,我这一本,系从先父遗箧中检出,爱赏不已,1946年从四川带到上海,以后半个世纪,是经彤弟有心珍藏交还与我,得以保存至今。今年正值清华国学研究院开办80周年,抚书追远,念及父辈当年,风华正茂,群星灿烂,在各自的领域均成就不凡,著书育人,薪尽火传,当年的同学少年,如今都已驾鹤西去,留下了中国学术史上辉煌的一页。

  再回到戴家祥(1906-1998),他是著名的古文字学家。当年在“同学录”留下的小照是西服蝶结,双目有神,嘴唇紧抿,英气逼人,全无“憔悴”的影子。其实,他的身世远比父亲文中所述更为悲惨:襁褓中被卖至戴家,冒充遗腹子,为族人排挤,以致不能进新式小学,只得在家延师授课,直到考进中学。所幸屡遇良师益友,打下深厚的国学基础。1926年,戴家祥考入清华研究院为第二届生,师从王国维先生,专治金文甲骨。在清华,同为“孤儿”而嗜学的身世,赢得先父对他的特殊关心。他俩又都是同学会干部,父亲是副干事,他是文书,他们共同经历了多少风潮,起草了多少文稿。父亲性急躁而好冲动,戴则柔韧沉稳,彼此刚柔互济,相知亦深。王国维先生自沉后,他两次参加遗著的校勘工作,对导师的学问领会很深。但像他这样的高级冷门人才,从事专业的道路并不顺遂,时在大学任教,时做中学教员,间或赋闲,而研究不辍,在古文字学研究上,有发明,有补遗,有批评,硕果累累:如《释千》《释百》《释甫》《释皂》《(虍下女)字说》《(罒下矢)字说》《兮伯吉父盘考释》《墙盘铭文通释》等等。晚年,他又总结出甲骨金文的十条基本规律,为后人读通青铜器铭文、甲骨文指明道路。

  在“教书不忘爱国”这一点上,他和先父的心更是相通。在“九·一八”事变后的抗日请愿活动中,他在杭州高级中学任教,是杭州师生请愿活动主席团的成员,负责交涉去南京请愿的乘车事宜。为取得民众同情,他不惜弯下尊贵的身躯,“向乘客们叩头哀告,请他们迟去一班车,乘客们也都双膝下跪,表示同情。”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戴伯伯寄给我的一篇文章中写的。当时父亲也率全家从北平南下绝食请愿,戴伯伯连夜写信劝慰鼓励,“我俩一南一北,泪水交流,一封信的搁笔投邮,泪水不知比墨水多出几倍。”其后,他俩一个在南开授课,一个在武大教书,都把运用历史对学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作为义不容辞的责任。父亲讲《民族危机的认识和救国治学的态度》、《历史上国难的教训》,戴伯伯讲《明末清初学术界代表人物顾炎武、黄宗羲、颜元、李塨》;当年三·一八事件,父亲怒段祺瑞之枪杀学生,愤而撰写《宋代学生干政运动考》,一二·九运动,戴伯伯作专题讲座《中国历史上的学生运动》,热情支持学生运动。1937年暑假,戴伯伯离开四川大学东下,道经武昌,曾到珞珈山来看望大病初愈的父亲。他们评点古画,口沫飞溅,兴高采烈,一若回到了清华园中的快乐年华。可惜我当时年幼,只记得戴伯伯抚摸我的头,考问我对古器皿的认识,其它已全无记忆。

  解放后,戴伯伯任华东师范大学教授。1957年曾被错划为右派。他的晚年是辉煌的,以八十高龄、病弱之身,耗十余年时间主编了《金文大字典》,是我国当代金文研究集大成之作,还带了两个研究生。他的坚毅,踏实,历尽灾难而不屈,不得真经不罢休的精神,确当得当代的玄奘!(来源:文汇报;作者:吴令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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