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鸡死一鸡鸣

　　世相素描

　　钟洁玲

　　私车车主因为油价上升兼加油困难，纷纷知难而退，停车入库，自驾车的舒适日子顿成过去。车主们不得不面对现实，迅速分流……

　　我相信最精彩的语言来自老百姓的口中。这天我就从一个的士司机口中听到了“一鸡死一鸡鸣”的说法。

　　当时，广州正闹油荒，满城私车像垂死的甲虫，慢慢爬着，驾车人手持电话，到处打听哪个油站有油加？还在营业的加油站犹如洪灾中的诺亚方舟，众车投奔，弄得加油站附近路段像停车场，排了两三行车龙，剩下窄窄的车道。不时有拖车开过来，把弹尽粮绝寸步难行的小车拖走。

　　那天我坐在一辆烧液化气的出租车上，一路“哗哗哗”地感叹。私车车主因为油价上升兼加油困难，纷纷知难而退，停车入库，自驾车的舒适日子顿成过去。车主们不得不面对现实，迅速分流:一些改坐地铁，一些改乘公车，一些改招的士。

　　的士司机说:“……太好了，太好了，一鸡死一鸡鸣！这两天我们的生意就像春节那么旺。”

　　一鸡死一鸡鸣？私车都不跑了，路上陡然空阔，整个城市空气清新，绿叶盈盈充满诗意，平日塞车的路段如今车流畅顺，的士生意大旺。死的那只鸡是私车，鸣的那只鸡是的士。那些尚未改装液化气油箱的的士，也是将死之鸡。

　　这是生存的规则吗？难道彼鸡不死，此鸡就不能鸣了？怪怪。要怪就怪生存空间太小。什么叫“他人即地狱”？这就是了。

　　所谓幸运，可能都是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之上的。有家人被盗了几千元，正在唉声叹气之际，忽听到邻居呼天抢地，说被卷走了10万元。一下子，这家人像获得了大赦，吃了一剂止痛药一样，不难过了，还有点庆幸。

　　记得2004年圣诞节东南亚发生大海啸之后，有一批碟贩竟然在人行天桥上兜售“海啸灾难纪实片”，灾难有什么好看？还要纪实？无非是看着成千上万的人是如何在瞬间惨死的。

　　可怕的是，有人看才会有人卖。

　　16世纪英国宗教诗人约翰·堂恩说:“没有人是自成一体与世隔绝的孤岛，每一个人都是广袤大陆的一部份。如果海浪冲掉一块岩石，欧洲就少了一角。任何人的死亡都让我蒙受损失，因为我包含于人类之中。”这是“一鸡死众鸡伤”的经典说法。

　　如果把“一鸡死一鸡鸣”套进去，这段话就变成:人人都是自成一体的孤岛，如果海浪冲掉邻居的一块岩石，我家的田园就会多出一角，因为能量守衡。那头是地狱，这头一定是天堂。

　　不过，时间是我们的公敌，如果再拖一段日子，那会鸣的鸡也一定会死。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