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即开工　工资交学费

　　开学即开工　工资交学费

　　省旅游职校扶贫班报名者众，市劳保局有关人士称无条款规范此类用工，是法律空白

　　帮助贫困生，高校有助学贷款，基础教育有希望工程，而中职、中专教育呢？广东省职业技术教育学会会长陈瑞芳评价为一片空白，似乎“被遗忘了”。

　　多年来，除了减免学费，广东的职业技术学校一直以开展学分制、半工半读等模式吸引、留住贫困学生。其中，广东省旅游职业技术学校与一些酒店合作办学，入学的学生无需缴交学费，从开学之日起3年内在酒店全日上班，利用“8小时外”的时间学习功课，同时利用部分“实习工资”抵消学费。

　　该模式获得主管部门的认可和酒店的欢迎，也吸引了大量贫困学生报读。但部分未满16岁的学生即在酒店担任并不轻松的工作量，从每月工资中抽掉学费后这些孩子仅拿到一两百元，在繁重工作之余进行的教学，其质量到底如何？这些问题也引起不少人思考。有人质疑，这是不是变相剥削？

　　对此，广州市劳动保障局法规处负责人李程称没有条款规范此类用工，“这是法律上的空白”，“是个新问题”。

　　在媒体工作的陈小姐便遇上了这样让她疑虑的事。她朋友请的广西保姆准备报读广东省旅游职业技术学校“扶贫班”，按教学模式，这名小保姆入学后不在学校学习，而是到中山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实习工作，包吃住第一年有400—600元左右的月薪，第二年享受正式员工待遇。第三年毕业拿中专文凭，3000元／人的学费在工资里按每月250元扣除。

　　疑问：工作一个月收入两百元？

　　“那就等于这些孩子第一年里每个月不犯错也只能拿到一两百元钱，酒店似乎是以实习生的名义违反社保条例，所谓的最低工资保障线形同虚设……”这让陈小姐疑惑不解。

　　此外，学校招生无需考试、无需看文化成绩、应往届都可入读的低门槛，更是给陈小姐增添不少疑虑。

　　8月25日，本报记者带一名实习生以报名的名义，到位于白云区同和广东旅游职业技术学校咨询。

　　校方：自己掏腰包扶持贫困生

　　该校负责“扶贫班”项目的是培训办。培训办主任乐老师出面接待，他简单咨询了一下“学生”的情况，并介绍该扶贫班是以“半工半读”为办学形式，今年该校和中山国际嘉柏酒店、佛山宾馆、佛山金城酒店、汕头帝豪酒店合作办学，招生专业是“酒店服务与管理”，每学年各酒店招生名额是50人。扶贫班的学生不用笔试，经体检与面试合格后就分配到各家酒店。

　　学生被录取后就是该校正式注册的中专学生，也是酒店的实习员工。根据乐老师提供的该校和中山国际嘉柏酒店合作办学《招生简章》，学生在学习期间享受生活补贴，其标准为：试用期间(前三个月)不低于400元／月，第4—6月不低于500元／月，第7个月开始不低于550元／月；从第二年开始享受正式员工待遇。每学年收费3000元／人，每月从补贴中扣除250元。其他一次性费用1200元，包括医疗保险、招生费、建档费、学生证办理费等，入学时一次性交清。

　　乐老师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酒店的工作是很累的，一天起码要工作8个小时，周末没有休息，只能轮休一天，也没有学生的寒暑假，尤其刚进去，都是做端盘子这样的重体力活”。

　　乐老师说，“上课内容和校内的学生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在8小时工作时间以外，一般会安排在下午上课，当然校内学生的体育课、音乐课扶贫班是不上了。只要通过考试，会发广东省中专毕业证书，与校内学生完全一样。”

　　省旅游职业技术学校校长秘书陈老师和培训办主任乐老师说，读职业技术学校一年的学费一般要3000元以上。为了解决贫困生的经济问题，职业技术学校一般是“自掏腰包扶持贫困学生”。

　　从2001年筹办扶贫班，为的就是“给贫困生一个读书的平台”。学校也采取了很多保护学生利益的措施，如给学生购买医疗保险，保证一天的工作时间不超过8小时，酒店惩罚、开除有重大违规行为的学生必须经学校同意，不进入娱乐场所工作，如因任何原因酒店转制、关门，酒店必须支付所有学生回校继续读书的学费等费用。

　　酒店：目的在于培养稳定团队

　　中山嘉柏国际酒店的梁女士认为，校方的要求都是可取的，也是可以接受的。酒店与旅游学校合作，目的就是培养一个稳定的团队。“如果以为我们是利用实习生省钱，那是天大的冤枉”，梁女士说，酒店正式员工拿650元工资就可以“一脚踢”(全包)了，食宿全部自己解决。而扶贫班的学生不但包食宿，而且给的工资不算低，还要出人力、物力培训，出了意外酒店也要和学校一起负责，“我们投入很大，希望他们能珍惜”。

　　招生现场：不用笔试，只需面试体检

　　据乐老师介绍，9月2日面试，当天学生要把个人的日用品都带上，一经过面试，马上就出发到各个地方的酒店。

　　报名者多看中工作经验

　　9月2日下午。在旅游学校实习宾馆207客房前，几十名学生、家长围着带队老师转，扶贫班面试开始了。当天面试的学生录取后都将进入中山国际嘉柏酒店工作。面试由酒店负责人事的梁副经理主持。

　　第一个通过面试的学生冬冬(化名)来自湛江吴川，是应届初中毕业生，今年17岁，父母都是种地的农民，两个弟弟尚在读小学和初中，姐姐在广东省旅游学校读完3年中专，新学期升入学校的大专部继续学习。“家里供不起四个孩子读书”，冬冬说，她姐姐要她来读扶贫班，“我就可以自己供自己读书了”。

　　“我在五星级酒店工作3年，这是很难得的实践经验，在酒店管理严更能学到东西”，冬冬对即将到来的半工半读生活充满憧憬，对于以后3年的生活，冬冬心里似乎已经有了打算，“姐姐觉得这个班读完后出路好，她很多同学毕业后到现在也没找到工作，学校说这个班是包分配的。”

　　来自肇庆的阿玲还不到16岁，是当天来面试的人当中年龄最小的，由她在广州的表姐带着来面试。她表姐说，“能够有3年的实践经验，这比什么都强，我去年大学毕业去找工作，个个单位都说‘没经验的不要’，她在大酒店干过3年，以后就不用愁找不着工作了。而且家里环境不好，在学校读书让父母多养3年可能到头来学不到什么，半工半读还可以锻炼她”。

　　衣服花哨者容易被淘汰

　　当天下午经过1个多小时的面试，中山国际嘉柏酒店共挑选了9名学生，分别来自广西百色、广西武鸣、韶关南雄、揭阳揭东等地，冬冬和阿玲都在其中。

　　落选的学生都显得非常失落，学校负责录取的郭老师当场指出，没有笑容、不自信、衣着太花哨等是最大的缺点，同时提醒大家“回去好好改改毛病”，准备到其他酒店的面试。

　　学生感受：工作辛苦多人半途而废

　　据旅游职校乐老师介绍，扶贫班从2001年开始举办，已有126名学生毕业，另外还有几百名学生在读，合作的酒店包括广州几家著名酒店。对于即将入学的学生而言，对未来半工半读的学习模式可能只是一知半解，而一些在读的“师兄师姐”们却深有体会。

　　一年“累”走10余同学

　　9月3日早上6点半，广州某大厦扶贫班女生阿华(化名)已赶到西餐厅上班，她说她已算是起得比较晚的了。西餐厅的早班从7点一直到下午3点半，中间有半小时休息时间吃午饭。

　　西餐厅早餐的客人比较多，阿华从上班到8点都是为客人端盘子、换盘子，除了胸卡上写着“实习生”，她的工作和正式员工没有多少区别。从8点开始，吃早餐的客人渐渐离开。从8点到10点半，阿华一直站在角落里用干布使劲擦着餐具，“我擦得腰都酸了，部长见哪个闲着，总能找到活让她干，谁都不会闲着”，阿华说。她是湖北武汉人，在广东省旅游职校扶贫班已经1年，班上原来有44名同学，主要来自省外，湖北、安徽、河北、广西的都有。有六七个男生是当保安、酒水的，还有几个当餐厅服务员，另外一半同学都在客房工作。“客房是最辛苦的，还不止工作8小时，来了3个月，已经有几个同学走了，我看在客房工作的同学的膝盖总是淤青着，是擦地板等跪出来的”。

　　在扶贫班的头一年里，阿华班上有10多名同学先后离开，“在酒店做了一段时间就觉得累，干不下去了”。

　　从酒店培圳中学到东西

　　文化课程安排在每周二、四、六的晚上，每次上两个半小时，酒店会按照上课的时间来安排实习生的工作。“上课很多人聊天，老师有时候管不来，有时候酒店的培训倒还学到不少东西”。

　　学校的乐老师和中山国际嘉柏酒店的梁副经理都曾表示，扶贫班学生毕业后，只要能留在酒店继续工作，都能朝管理岗位发展。在广州总统大酒店的刘碧就是一个例子。

　　总统大酒店也和旅游职校合作办了一届扶贫班，该班32名学生今年9月1日正式毕业，其中29人留在该酒店。副班长刘碧现已是酒店的营销部销售经理。

　　刘碧来自湖北，家里几个姐妹都在读高中，她主动放弃了高考，高中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就在总统大酒店娱乐部做营销。工作1年后获悉酒店和旅游职校合作办学，全酒店600多名员工中，她是唯一报名参加的。

　　“酒店学校会保护我们”

　　每周安排3天上课，每节课两个多小时，碰到交易会等旺季，酒店就会停课，在淡季再补。课程除了基础课外，还要上酒店的培训课。“有时候上夜班，白天上课就吃不消，打瞌睡”。上扶贫班的同学都很懂事，不少学生因为各种原因中途退学放弃，但是坚持下来的人，3年中共上了18门课。“酒店、学校都会保护我们，毕业后是酒店的骨干，这比在外面盲目找工作，然后一边自己掏腰包学习强多了，父母也都放心”。

　　拿到中专文凭后，刘碧又报读了华南师范大学自考大专班。

　　部门说法

　　“这是钻了空子”

　　广州市劳动保障局法规处负责人李程表示，这是他第一次听说类似的用工现象，这在《劳动法》等劳动法规都没有适用的相关条文，“这是法律上的空白”。

　　“按道理，读书就读书，上班就上班”，李程说，一个人年龄满16岁后可以正式就业，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学生和酒店应该算是发生了事实劳动关系，应该享受正式员工待遇；但是，带有学籍的学生无论是在假期兼职，还是在其他时候勤工俭学，都不具备劳动者的身份，不受最低工资保障制度保护。

　　李程认为，“这是钻了个空子，是劳动部门的一个新问题，暂时想不到解决的好办法”。在他看来，学生在学习期间安排实习和社会实践是比较合理的，而类似扶贫班这种办学模式，“说不定学生、学校、酒店都很满意，当事人谁都不愿意放弃，这对我们监管部门来说确实是个新问题”。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肖海坤　实习生　廖靖文

　　广州面试

　　扶贫班“半工半读”，招生专业是“酒店服务与管理”。扶贫班的学生不用笔试，经体检与面试合格后就分配到各家酒店，酒店可能会再进行考核，确定最终留下来的人员与工种。

　　分赴三地工作

　　录取学生是酒店实习员工。一天工作8小时，周末没有休息，只能轮休一天，没有寒暑假，刚进去都是做端盘子这样的重体力活。“上课内容和校内学生一样，只不过是在8小时工作时间以外”。

　　校方

　　旅游学校基于给贫困学生提供学习机会的想法，从2001年筹办扶贫班，为的就是“给贫困生一个读书的平台”。学校采取了很多保护学生利益的措施，如给学生购买医疗保险，保证一天的工作时间不超过8小时，酒店惩罚、开除有重大违规行为的学生必须经学校同意。

　　酒店

　　酒店与旅游学校合作，目的就是培养一个稳定的团队。“如果以为我们是利用实习生省钱，那是天大的冤枉。”正式员工拿650元工资就可以“一脚踢”(全包)了，而扶贫班的学生不但要包食宿，还要出人力、物力培训，“我们投入很大，希望他们能珍惜”。

　　学生

　　在扶贫班的头一年里，班上有10多名同学先后离开，“在酒店做了一段时间就觉得累，干不下去了”。

　　上课很多人聊天，老师有时候管不来，有时候酒店的培训倒还学到不少东西。

　　——扶贫班女生阿华(化名)

　　制图／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