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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深处的忧郁(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9月08日15:07 南方周末
台湾深处的忧郁(图)
台北老街

  庄礼伟(暨南大学东南亚研究所)

  从飞机上看澎湖列岛,它们本应是海上的翡翠珠链,但晴天下仿佛有一种迷茫,即便接连而至的“麦莎”、“珊瑚”、“泰利”、“彩蝶”也无法让它消散。

  台湾是一个被蓝水包围着的绿岛(是军迷们建立“蓝水舰队”的好地方),能观赏海的地方很多;太平洋海岸、九份小镇、淡水河出口,都是看海的好地方。可是,台湾蓝色的海面好像总是浮着一层烟,看见了又能怎样?

  台湾的天空也不是纯粹的瓦蓝颜色,像有一层淡淡的雾稀释在那里,这或许就是苏慧伦歌中的“灰蓝”吧。

  那栋矗立在台北盆地、号称世界第一高的101大楼,据说模拟了密宗法器的形状,有祈福的意味,但它似乎更是为了向人们指引,盆地中那低低伏着的镇不住的迷茫郁结之气。

  台北的下半夜,看着这个被泛滥的政治斗争和工商废气所折腾的城市,终于可以小睡片刻了。但内心中难免也有一丝郁结,这个海岛为什么如此泛滥地闹腾?是不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内心的迷茫郁结之气?

  “台北真是令人忧郁”。小萌国中时代来台北听音乐会、看画展和游植物园的青涩快乐的记忆,如今被这一句话所覆盖。

  在台北,听了不少小萌讲的事情。也听了许多像小萌这样的普通台湾人对时局的见解或心事。在台湾的日子里,一个比较深刻的印象是大多数台湾老百姓在大多数时间里都优雅有礼,一点也不聒噪,甚至有一些矜持。

  这是中国的一片有自己性格的土地。

  台北有大都会的喧嚣,但也能在不少地方寻着小城镇式的幽静。走在牯岭街、中山北路、新生南路,似乎随随便便地在路边地下一挖,都可以起获一串被尘封的历史记忆。

  龙山寺附近一条小街上的小刨冰店,一位长得像刘若英的女店主忙碌的手边,排出一长溜安安静静的队伍。这些人看来与岁月已经达成了双边和平协议,世上已没有什么解不开的大事,只剩下那尖尖的刨冰等待他们的舌尖去化解。

  百年来的悲情缠绕

  鹿港小镇的妈祖庙是中国海洋文化传统的一部分。在台湾,文化上的中国处处可寻;在相当大程度上,大陆是台湾的文化母体。台北市的地图,就长着一张非常中国的脸,大略一半的街巷,是以大陆地名来命名,其数量和密度之高,堪称中国之最;还有一些路名,则是儒家伦理的词汇轰炸(忠孝仁爱信义四维八德之类),或是对“中华民国”历史和主义的种种纪念。

  不过台人中也有一句谚语:生的请一边,养的大过天。多少年来谁养过、眷顾过他们?是他们一代接一代胼手胝足自己养大了自己。在“二二八”阴郁的气氛中,岛上百姓自叹是“众人吃,众人骑,没人疼”(侯孝贤《悲情城市》)。

  台湾的知识分子除了少数有胆直接挑战统治机器和政治现实的人之外,大都选择了“乡土救赎”的道路,乡土成为最后的避风港,一时间甚至让人觉得,这样可以化解和抵挡呼啸而来的时代和政治(侯孝贤《悲情城市》)。

  小萌有一位在山区做守林人的干爸。这位隐居山野、学养深厚的干爸似乎就是小萌的理想象征。小萌小时候的印象中,除了探险玩乐,和玩伴游山玩水之外,最喜爱、最珍惜的事就是和妈妈、年长的朋友及干爸以及他的太太“促膝长谈”(这种生活样式一般属于大人),内容无论是天马行空还是琐事交流,,她总是觉得被照顾着和被爱着。

  但是,当山海、天空、大自然也浸透了忧郁,被打成了结,最后的避风港在哪里?

  台湾人的残酷青春与时代和政治纠缠在一起,成为集体的而不是个体的记忆。

  由政治的苦闷到青春的苦闷,由政治的撕裂到人心的颓唐,台湾人似乎注定要持久地承受悲情。可是一代人、一个地域的伤痛和迷茫却不是这乡土和自然能够治疗的。在前路迷茫的困境下,真正敏感的主题却无人敢去触碰。

  当静坐、拜票、熙攘奔忙的白天过去,夜晚的台北街头,不时看到几只流浪狗在阴影中低低哀嚎。从它们脸上还残留的一点雍容神态来看,也许是富贵人家的“遣散人员”。这些曾经被人珍爱的宠物旦夕间就成了“生活垃圾”,而台湾人在整体的忧郁中疯狂丢掷的东西其实远不止一两样心爱之物。新店溪上,年年都是一样的月光,可是,百年来的悲情缠绕之下,台湾人的心脏似乎已经苍老。

  其实,往历史的深处看,台湾百年的悲情,何尝不是整个中华民族的百年悲情;台湾的百年之痛,何尝不是中华民族的百年之痛。“四万万人同一哭,倭人竟割台湾去。”就是一幅民族集体记忆的写照。只是,台湾人作为亲历者,体验更为直接、沉重。

  内心骄傲的抗争者

  在这个孤岛上悲情与忧郁的猎猎风尘中,有着大面积的颓唐,也仍然有许多内心骄傲的台湾人,对现实和命运做出了各种各样的抗争。

  登上政大后面的“猫空”茶山,看了一回台北的黄昏:淡水河一带红尘蒸腾,101大楼一带浮着沉沉青霭,竟是有些妖气了。

  台湾政坛上,现在也有一大堆戏谑江湖、率性而为的大妖小妖,他们发动草根革命,把政治和社会运动搅得风生水起。

  在台湾的时候,还遇上了规模空前的台湾各地原住民在台北“出草”。所谓“出草”,是原住民受到外来侵害或侮辱时所采取的非和平行动,包括以冷兵器猎头、斩首之类。当我置身于山地服装博览会式的“出草”现场,发现这只是原住民各族的一次针对当局的“反歧视、争生存”的和平抗议,是岛内多元政治中的一景。岛内政治都带一点表演加狂欢的性质。

  无党籍“立委”高金素梅是“出草”行动的领导人之一。这个具有一半原住民血统的美丽女人,李安的电影《喜宴》中的“顾威威”,她扎头带和族人一起坐在街头抗议的时候,比她当艺人时更可爱。高金素梅患过癌症,经治疗后有所好转。她发愿做终身义工,并且在她的原住民身世中找到了精神依托,成为原住民在台湾政坛上的知名代言人之一。她从政后,仍保留着当艺人时的一些夸张做派。台湾的政治也许就是在这样的夸张和兴奋中透支了太多。不过,我依然喜欢这个战胜了癌症、回归了部落、内心骄傲、夸张地全力以赴的女人。

  当各个政治阵营都在宣泄他们的悲情记忆和希望诉求时,台湾十多个原住民民族觉得他们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和悲情比谁都多。小萌曾提到她干爸攀登合欢山的事。合欢山离大名鼎鼎的雾社不远。1930年10月,发生了泰雅族奋起抗日的雾社事件,这场针对日本占领者的“出草”行动先以泰雅族的大胜开始,最终以部落战士及老幼的战死和跳崖惨烈结束。高金素梅的母亲,便是泰雅族人。

  在台湾时还遇到一位草根政治义工kk花莲县的“野姜花王子”徐正邦。在“3·19”枪击案后的追问真相的群众抗议活动中,正是这位文质彬彬的乡野花农和其他几个人率先突破警察设立的屏障,结果被关进了警局。他参与政治,全凭一腔善良而年轻的激情,尽管他其实已人到中年。

  曾经导演了《悲情城市》、《恋恋风尘》和《童年往事》的侯孝贤,突然老而弥坚,和林怀民、南方朔等人组织起政治联盟,试图阻止台湾族群间日渐对立的悲剧。可是在众声喧哗的台湾,侯导演的声音只能是越来越小,远不如他的电影有力。

  “米葫觅桑(祝福你)!”

  小萌有一次在大陆的高速公路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北欧读书时养的那只天堂鸟:因为爱天堂鸟的色彩和它自由的模样,为了占有它的美丽,就把它带回了家。可是当这鸟儿被人占有,也就失去了光彩,失去它生命的动力和远景,也失去了它的当下。由这件事,小萌想到人的生命的本质是孤单的,孤单的生命之间,可以分享好的东西,但是不能互相占有。

  “小时候最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没有永远。现在长大了,明白占有不等于永远。永远就是这道理不变。”

  作为一个对历史比较敏感的人,笔者不会简单地排斥战争,战争是历史感最强的事件,人们往往在战争期间而不是和平年代才会说自己在“亲历历史”。然而战争也是社会总体代价最大的游戏。百年来复杂的历史和现实,决定了两岸关系不是你占有我或我占有你的关系。胡锦涛主席明确提出:“和平统一,不是一方吃掉另一方,而是平等协商,共议统一”。而2002年党的十六大报告也非常恰当地指出:“大陆、台湾同属一个中国”,也就是说,两岸可以和平地共享一个中国。这是一种值得追求的理想状态。

  胡锦涛主席所提出的“争取和平统一的努力决不放弃;贯彻寄希望于台湾人民的方针决不改变”,蕴含了极大的善意、诚意和耐心。归心的回归,是真正的回归。为此我们应当多做让台湾人民渐行渐近的事情,少做让台湾人民渐行渐远的事情,尽最大努力拉近两岸人民的内心距离。

  每当听到台湾雾鹿布农族长老和儿童用“八部合音”唱诵出的“米葫觅桑”(祝福你)歌谣,总让我感到这些鲜活的人离我是那么近。

  对于两岸来说,仍然有重新合为一家的基础;对于无辜的台湾人民来说,他们也不愿意被一轮轮的悲情所持久缠绕。我们应当“决不放弃”地进行多方努力,寻找最妥当的办法和路径,以最大的善意、诚意、耐心和最小的代价,和平解决两岸问题。

爱问(iA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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