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献给“异域忠魂”

　　“每当我听到国歌，我就会想到，血肉长城里有我父亲的血肉。”昨日上午，抗战期间牺牲在马来西亚的中国外交官卓还来的女儿卓以佳来到南京菊花台，深情地在父亲墓前献上一束鲜花，并回忆了父亲生前的一些往事。在全国人民隆重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的时候，60多年前在外交战线上英勇殉国的英烈们的事迹再一次感动国人。

　　胜利前夕慷慨赴

　　死昨日上午，卓以佳与丈夫纪柱、表兄陈节先一下火车就赶到南京南郊的菊花台公园，来到抗战外交九烈士墓前，悼念60年前牺牲在菲律宾的父亲卓还来。在南京市文物局副局长杨新华、雨花台区文化局副局长孙辰的陪同下，已是满头白发的卓以佳深情地将一束鲜花放在自己父亲的墓上，并与丈夫在墓前鞠躬致敬。

　　今年是中华民族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对于卓以佳来说，这场胜利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60年前，在日本投降的前夕，卓以佳的父亲，中国驻山打根（当时属英属北婆罗洲，后属马来西亚）领事卓还来，被日寇残酷杀害。

　　卓还来在抗战爆发后被派至山打根工作，他一到山打根，就深入华侨聚居地，了解侨情，介绍国内扩建空军的计划，并号召当地侨胞为抗战出力，捐购飞机一架。卓还来的夫人赵世平也在当地积极开展抗日募捐活动。

　　1941年12月7日，日军偷袭美军基地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第二天，日军大举进犯东南亚。1942年1月19日，日军占领英属菲律宾北婆罗洲山打根。中国驻山打根领事馆人员来不及撤退，被日军包围。日军将刺刀架在卓还来领事的脖子上，迫使他合作，遭严辞拒绝。日军又索要领事馆档案材料，卓还来早已将重要文件付之一炬，遂手指炉灰对日军说：“全部在此，可以取去。”日军大怒，当即将卓还来逮捕。随习领事杨登程、主事厉鼎元等也因拒绝与日军合作而遭毒打。当时被捕的还有卓还来的夫人赵世平和他们的两个孩子，以及厉鼎元的夫人。

　　日军逮捕卓还来领事的目的是想强迫他脱离中国政府，加入汪伪政府。日军认为，如果卓还来加入汪伪政府，可以对东南亚华人社会产生重大影响，日军可以比较容易地操纵和统治广大华侨，然而，卓还来断然拒绝合作。

　　卓还来领事及家眷和领事馆人员此后被转移至多处监狱和集中营关押。其间，当地侨胞曾安排卓还来逃走，但卓还来说：“我是中国外交官，身系十万华侨之安危，一人脱险，万人遭受牵连，于心何忍！”遂拒绝营救。在狱中，卓还来备受严刑折磨，始终坚贞不屈，还与国际和平人士暗中进行抗日宣传。1945年7月6日，日军杀害了卓还来，并焚毁了卓还来的尸体。

　　以手指心八杰就义

　　与卓还来烈士一起葬在南京菊花台九烈士墓的还有1942年4月17日被日寇杀害的中国驻菲律宾领事馆总领事杨光泩等8名中国外交官。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很快陷入日军的包围之中。一些国家的外交人员纷纷撤离马尼拉，驻菲美军远东军司令麦克阿瑟将军撤退前，在自己的专机上为杨光泩等8名中国外交人员预留了座位。马尼拉华侨界人士也纷纷劝杨光泩等人离开，可他们谢绝了好意：“身为外交官员，应负保侨重责，未奉国内命令，绝不擅离职守！”

　　杨光泩与其他7名使馆人员同侨界一道，采取各种应变措施，从事抗日救亡运动，保护国家和侨胞的利益。他们组织了战时服务队，设法安排文教人员和部分华侨疏散，指挥烧毁各种爱国捐款存据、救国公债登记表及其他重要文件。

　　1942年初，马尼拉沦陷。当天，日本驻马尼拉副领事本原太次郎会见杨光泩，要求中国驻马尼拉总领事馆承认汪精卫伪政权，否则将被剥夺外交豁免权，人身安全亦得不到保障。日军还要求杨光泩通知华侨领袖集中到一个地方，接受他们“训话”。日方蛮横无礼的要求当即遭到杨光泩的拒绝。

　　1月4日，日本宪兵违背国际公法，悍然逮捕了中国驻菲律宾总领事馆全体人员——杨光泩、朱少屏、莫介恩、姚竹修、萧东明、杨庆寿、卢秉枢、王恭玮等8人。随后，日军胁迫他们接受三个条件：通电重庆政府，劝其对日“媾和”，并宣布拥护南京汪伪政府；在3个月内，为占领当局募集2400万菲币；组织新华侨协会，与占领当局合作。

　　杨光泩等拒绝了日军的要求。

　　1942年4月17日，日本占领当局宣布了杨光泩等8名中国外交官的“罪状”：抗日活动，军事协助重庆政府，扰乱治安，抵制日货。之后，宣判杨光泩等8人处以死刑。下午1时30分左右，日本宪兵将8人秘密押赴华侨义山执行枪决。

　　一位当地侨民廖西白目睹了行刑的全过程，他在《目击记》中写道：“当时，日军用毛巾布条蒙住8位烈士的眼睛，遭到拒绝。日军士兵急忙赶到烈士背后，但是，8位烈士同时扭转身躯，面对日军枪口。刽子手惊惶失措，举枪乱射，杨光泩烈士以手指着自己的心脏，从容就义。”

　　异域忠魂名动中外

　　日本投降后，根据知情者的指引，人们很快找到了9位烈士的遗骸。日军的暴行和英烈们的事迹也随即公布天下，在国际上引起强烈反响。

　　1946年，经盟军军事法庭审判，杀害杨光泩等9名中国外交官的重要战犯山下奉文、太田清一、阿木内中、芥山光谷等人被处死。

　　1947年7月7日，国民政府派专机到菲律宾迎回杨光泩等9位外交官烈士的遗骸，菲律宾总统哈罗斯送了花圈，旅菲侨胞万余人到机场洒泪相送，马尼拉华侨举行公祭仪式，下半旗致哀。7月8日，国民政府在南京举行盛大公祭仪式。同年9月3日，抗战胜利纪念日当天，九烈士的遗骸被安葬在南京菊花台。当时的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在诔词中感叹：“然于其效命不屈之坚贞，竟使当地日军不惜一切国际信誉以戕贼外交官吏，亦不禁引以为荣也。”

　　为纪念杨光泩等9名中国外交官的功绩，爱国侨胞集资在马尼拉和北婆罗洲分别为他们建立了纪念碑。马尼拉郊外通往杨光泩等被害地点的道路还被命名为光泩路。

　　新中国成立后，抗战外交九烈士墓曾经在文革中一度被毁。1981年，时任江苏省副省长的吴贻芳亲自过问九烈士墓修复一事，1982年，江苏省暨南京市政府修复了九烈士墓，雨花台区政府也拨款扩建菊花台公园。1987年11月17日，南京各届人士在九烈士墓隆重举行“纪念抗日外交九烈士公葬40周年”活动。

　　1989年1月3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追认杨光泩等9位前国民政府外交官为革命烈士，这是继张自忠等一批国民党抗日将领之后，第二批被追认为革命烈士的前国民政府人员。

　　现任南京市文物局副局长的杨新华从上世纪80年代中开始就致力于挖掘和发扬9位烈士的事迹。在20年中，他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与烈士遗属和海内外的有关人士一道，把原本仅有500多字的单薄记录发展成厚厚的史料集，复建了抗日外交九烈士墓碑，并在烈士墓园旁边建立了九烈士事迹陈列馆，还主持拍摄了电视片《异域忠魂》。

　　以杨新华为代表的有识之士的努力，凸显了中国政府尊重历史、彰显民族精神的态度，让烈士遗属和海外侨胞倍感欣慰。

　　杨新华对记者说，抗战外交九烈士体现出崇高的民族气节和爱国主义精神，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在纪念胜利的日子里，不要忘记这些外交战线上的牺牲者。

　　《江南时报》 (2005年09月11日 第三版)

　　作者：本报记者　高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