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万：装修工的生活在别处

　　编者的话

　　在我们身边，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口音南腔北调，为着生计在这个城市里奔波。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农民工。

　　他们和我们息息相关：你住的新房或许是他们装修的；你办公的大楼或许是他们盖的

　　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酸甜苦辣，很少有人愿意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你知道他们吃很简单的饭菜，你知道他们住很简陋的房子，你知道他们穿不合时宜的衣服……可你对他们，又真正了解、理解多少？从今天开始，本报推出系列报道《体验一日农民工》。我们所能做的，是用眼睛、用笔、用心，去记录他们平常的一天，记录他们辛勤的一天。

　　一天的时间远远不够走进他们心里。我们想要表达的衷心的愿望是———请关心他们，爱护他们，尊重他们。

　　记者景致

　　老万其实不姓万。相处了一天，来宁波已有14个年头的他，到底还是不让我写出他的真实姓名。他的名字里有个万字，所以我就这么称呼他了。

　　我注意老万有一个月了：几乎每天早上7点，老万都会出现在南都花城三期一家他老乡开的水泥砂石店门口，等人来找他干活。昨天早上7点不到，我到这里时，老万已等在那里了。按约定，早上7点，老万要为这里6楼的一户业主清理敲墙后的装修垃圾，并把买来的木材、磁砖等装修材料搬上楼。

　　7点刚过，老万准时来到这户业主家，满是硬茧的大手稳稳地拎起一袋碎砖块，架上肩头，另一只手又抓起一袋……老万一天的工作开始了。扛着两袋建筑垃圾，老万对我说，只要有活，装修工人多数是每天7点以前上班，常年如此，因此，他7点开工不算早。

　　老万是安徽阜阳颖东区杨楼乡某村人，由于种地收入太薄，1993年他来宁波，开始时在建筑工地做小工。“那时，每天干10个小时，挣六七块钱，最终要把工钱讨到手还很不容易。”老万边扛活边聊着。几年后，老万的老婆、妹妹妹夫和大儿子都跟来了宁波。后来，老万在一家装璜公司干活时，项目经理跑了，老万的3000多元工钱、材料钱无法讨回，从此，老万就自己找活干了。“现在我挣得比刚来多了，但宁波物价这两年涨得太厉害了，拿早饭来说，干体力活早饭一定要吃饱，前些年早上只要1元就够了，现在至少得2元了。因此，年底一算账，挣的钱似乎有点了，但在宁波开销的话还是办不了什么事儿。”上次在宁波摔伤右胳膊，医生告诉他做手术最少得1万元，老万吓得赶紧回了老家，只花2000多元就医好了。

　　老万很快搬运完了垃圾。下午，业主家将运来大批木材、砖头、石膏板等。老万把一只滑轮固定在6楼业主提供的粗钢管上，系好绳索，他说这活一人干不了，要找帮手。下午3点，业主的木材、砖头、磁砖等运到楼下，老万的两个儿子、妹妹、四个老乡马上卸货，车上搬的、地上接的、往上背的，很专业。老万每次都扛起半平方米的砖头，走上六楼卸完货，他总要咕咚咕咚地大口痛饮一通纯净水，然后抹把脖子上的汗水，一路光着脚下楼再搬货。老万说：“搬运东西比敲墙轻松多了，每次敲墙时，除了流汗，手臂震得发麻，心脏乱跳。”

　　一个多小时，刚才还小山似的近4吨建筑材料就搬上了6楼。随后，老万在下面指挥着，其他几人开始往楼上吊运木材，“滑轮吊运比肩扛省力多了，但也很危险，捆绑不紧掉下来的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有些小区无法吊或不让吊，有些建筑材料长度到五六米，想往上运，几个人有力使不上，那真要吃苦头了。”又是一个多小时，20多次吊运后，木材都搬上了6楼，而时针，已指向晚上6点多。

　　坐在6楼的木板上，老万大大出了一口气，说今天收工还算早。39岁的老万看上去足有50岁了。他问我，能不能帮他正在学电工的小儿子找份工作。老万说大儿子几年前辍学来宁波打工，17岁的小儿子今年开学前也从老家辍学投奔他来了，但太苦的活扛不了，因此，一个月前他让儿子去学电工技术。大儿子学的是厨师，“两个儿子以后总不能都像我们这样吧！”老万声音忽然提高了好多：“我们的人品都绝对可靠！来宁波10多年，我带来了好多家人亲戚，但我派出所一次都没去过，我老婆做家政钟点工，好多老客户都把家门钥匙给她一把，让她有空去打扫。我们家里人都很正派的。”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7点了，老万忽然说他两三天后要回家收黄豆了：“每年过年、割小麦、秋收三个时节，我们一家都会回去的，家里还有父母。听说我们那里马上要开煤矿了，这次也回去看看。”我问：是不是想回家发展。老万“嗨”了声说：“宁波这几年发展快呀，我们和孩子也不想回去，但以我们的收入，确实难以在宁波长久生活下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