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饮

　　喝茶这个行当，我是过了30岁才逐渐爱好起来的。之前有人邀喝茶，总作狂放状：喝茶哪有喝酒好？生怕一不小心雅了去，惹人耻笑。也去过茶馆，三五个大老爷们带了扑克，50块一壶的茶水能生生耗上一下午，茶馆的老板头疼，旁边的茶客也侧目，没两次，也便识趣自觉地不去了。

　　有大把的时间喝酒，却没有片刻的功夫喝茶。喝酒伤身，喝茶养心，道理是明白的，

　　若有平常心，茶是在哪里都可以喝的。我偏不，非在茶馆喝不进茶去，耳边有丝竹之音，目光所及之处有清冷之意，方能安心端起一杯茶来。又过了些许日子，在市场上淘得一套茶具，均是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放置家里月余，忽有一日周末心血来潮，捏上几粒茶叶，抛入壶中，东施效颦，独自饮起茶来。这一饮，竟饮出百般的滋味。

　　终日的奔波，难得有神经消停的时候，在茶馆喝茶，尽然也是休闲一种，但多讨论的是公事，茶尽人散，轻闲的是身体，精神仍然疲累。没想到，在家中饮茶，仅过半时，浑身的重担便如轻舟奔万重山而去，躺在沙发里，甚至可以感受到茶水在浸润每一个细胞。举起小壶，连斟三杯，慢慢品饮，饮罢再斟，斟罢再饮，不用担心回家的路途车堵人挤，也不用顾虑时间的早晚，若任性，饮到午夜，任被水分浸泡的轻飘飘的身体倒向软床……若小儿恰好也有兴致，爷俩对饮，则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以前，总觉得“境界”是个蒙人的词。习惯了自饮茶后，确实觉得人生拥有若干的境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是一种境界，若没有那段轻狂的岁月，年长时回忆起怎会哑然失笑？安居乐业、小声说话、静默饮茶，也是一种境界，至此方了解生命的真正滋味，怎能不心怀感恩细细品尝？人到了一个时段，心境悄然地发生变化，这变化让你自己都惊异。我现在喜欢独处、冥思，或许若干年后会重新回到热闹的人中间，“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韩浩月网络编辑：甘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