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寻姐含泪写下忏悔信

　　姐姐为供弟弟读书，外出打工遭遇不幸，却被家人视为累赘，不得不离家出走

　　发生在姐姐身上的悲惨故事，至今拷问着弟弟的心灵：我痛恨自己太自私了！

　　11日下午记者和杨德超联系上的时候，他正在河南许昌。电话里，他的声音有些疲倦。记者问他在许昌的情况怎么样，他说，见到网友说的那个女子了。只是有些相像，但不

　　网上一篇震撼心灵的文章

　　杨德超是厦门大学环境科学研究中心研三的学生。知道杨德超，是在天涯社区的天涯杂谈（http://www.tianyaclub.com），一位网友转发了杨德超写给父亲的一封信，这封题为“致父亲的信：一位硕士生对姐姐的深切忏悔”的帖子，杨德超8月18日发在北京大学BBS“两全其美”社区后，迅速被热心网友转贴到国内其他论坛。仅天涯在线，这个帖子半个月点击量就近4万，回复有400多条。

　　这是一封心灵的忏悔书。在这封信里，杨德超讲述了他姐姐悲惨的故事，并对自己的冷漠、自私进行了灵魂拷问。

　　杨德超说：“我们的感情被贫困和自私，不，主要是自私，吞噬得丝毫不剩１

　　姐姐的悲惨故事：饿得与猪争食

　　杨德超出生在湖北省广水市骆店乡孙庙村，他是这个村子里第一名大学生，为了供养他读书，一向成绩优秀的姐姐杨艳梅早早辍学去了深圳打工。

　　1997年3月，年仅24岁的杨艳梅在广东东莞打工时，遇到三个企图强奸她的男人，她吓坏了，在极度恐惧下，逃离东莞。

　　逃跑时，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东莞，身上没有一分钱，只好一路上乞讨，因此经常被小孩子当疯子追打。有时候讨不到吃的，她就偷偷跑到农民的猪圈里跟猪抢食。因为没有钱，她想一路走回家，她只想快点回家，结果却走到了河南信阳。

　　后来被当地村民发现报警，家里人才知道她的下落，并把她接回了湖北老家。

　　可是，现实生活的残酷击碎了她对家的向往。亲人间的冷漠让她再次失去了在这个家生活下去的勇气。2002年，农历二月十三下午，杨艳梅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

　　弟弟的忏悔：我为什么没找她

　　3年多过去了，杨德超已成了厦门大学的硕士生。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尝试过去寻找自己那已经失踪的姐姐。但是，当8月18日那晚，他听着《出埃及记》的音乐，又看着网络地图上“广东东莞到河南信阳的距离”，他才想起了姐姐的遭遇：一个柔弱的女子在遭到凌辱后，徒步从东莞走到河南信阳，如果不是她特别想念自己的亲人，她又何苦如此呢？

　　杨德超陷入深深自责中：“那时我太自私，我忘了其实我自己就可以养活她！因为她已经出嫁，并且刚刚生了一个女儿，我以为她会暂时和眼前的一切妥协！我还计划自己成功以后如何把她和她的女儿接出来！可是按照这样的逻辑，按照我成功的标准，一定要等我成功之后再把她接出来，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难道要我假设有一天住在大城市的洋房，开着轿车，看着她像个乞丐一样地来找我？假如万幸她还活着的话……”

　　给父亲的一封信

　　我好像好久没有给家里写过信，如果我写信回来，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当你准备看下去的时候，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虽然我知道你眼睛不好。

　　从广东东莞到河南信阳

　　姐姐一步步走了40多天

　　今天我仔细研究了一下地图，那是一张电脑地图，能清楚地放大显示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我专门研究了两个地点：从广东东莞到河南信阳。如果你能记得，你一定知道那是当年你的女儿、我的姐姐杨艳梅从广东步行回家的路线。如果我们说这条路线千山万水，那实在一点不假，我看到的这张地图，能够清晰地显示每一条河流和山脉。这中间要经过广东省全境——因为东莞几乎就在海边，湖南或江西全部——这是两个多山的省，那山多得难以想象，湖北省全境——湖北是个多湖的地方，到处是湖泊，一直到河南。

　　她没有地图，又看不懂星象，只能走到一处问一处，那沿途的山是那么的大！铁路和公路都是弯弯曲曲，而且铁路上是不能走人的，如果沿着公路，她孤身一个年轻女子，刚刚受到伤害，见了生人就像惊弓之鸟，她肯定不敢走的！于是只好走小路。中国的任何一条小路都不会有路标的。这个坐火车回来仅仅只要16个小时的距离，她居然徒步走了40多天！

　　姐姐又累又渴又饿

　　昏倒在农村草堆里

　　这是在你去河南接她的时候她亲口告诉你的。那时候她走到河南信阳附近的某个农村，那时已是晚上，她又累又渴又饿！准备到村里去乞讨点食物，可是村里的狗咆哮着要咬她，她奔逃出来，连鞋子都跑掉了，其实那双鞋早就没有鞋底!她饿得实在忍无可忍，就跑到地里去刨红薯吃，没有工具，只能用手。

　　为了驱赶致命的饥饿，她肯定用了很多力气，因为后来我们看到她的几根手指头都出血了，连指甲都破碎了！后来她终于昏倒在农民堆在打谷场上的草堆里，第二天被村民发现，赶忙报警，警察从她身上找到身份证，根据身份证号码，经过一番辗转，消息才传到你的耳朵。

　　我们全家如此冷漠

　　她怎么能不离家出走

　　可是，最后当她千辛万苦地回到她心爱的故乡，回到她日夜思念的亲人身边，我们全家又是如何残忍地对待她？

　　你居然经常在她面前嘶吼！我知道你嘶吼的声音有多么恐怖，我听到心里都有些寒!哥哥居然还会打她！并且不只一次两次，手段之粗鲁我不忍心设想。

　　她的丈夫，这门你一手操办的婚姻，待她又那么不好。她本来就对那个人一点好感也没有，可是你们都嫌她在家里是个累赘!因为她的精神经常间歇性地出问题。

　　于是她出嫁了，她在婆家的遭遇你们可以设想，因此她经常逃回家，而且极不情愿回去，可是你们赶她走！多次地驱赶！我可以想象她心中的痛苦！

　　她怎么能不离家出走？她呆在这个没有一点感情的故乡还有什么意思？

　　后来我回家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听你们讲，她亲手把所有有关她的照片全部剪下来，烧毁了，可是你们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只有妈妈在夜里经常担忧

　　今晚女儿会在哪里过夜

　　我记得，你到河南信阳去接她回来，晚上带着她经过广水二中，那时我正在上自习，被你喊下来，在门口的草坪上听了你简略介绍事情的原委，我居然没有流一滴泪！因为我的大脑已经震惊到无可比喻的程度，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我已经流不出泪来！

　　后来每次回家，看到她的精神状态变成那样，我的心痛苦得难以言表，可是我又不敢责怪，因为那时家里是那么脆弱。

　　她走之后，我听妈妈哭着说当时你生病的时候，她没有钱，家里也没有钱，她居然把漂亮的长辫子全部剪掉拿去卖钱，拿这钱去给你买一点营养品，当时听妈妈讲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的心又一次震惊了！我们在这尘世的一生，能有几次碰到这样的感动？可是我们没有丝毫惊觉！我们的感情被贫困和自私，不，主要是自私，吞噬得丝毫不剩！

　　我们到底要追求怎样的幸福？当她铁了心从东莞逃出来，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的时候，是什么东西召唤她作出如此重大的决定？是家！是那残存的一点家的温暖！是父母兄弟的一点爱！虽然那个家是如此贫寒！

　　她走后，妈妈曾经徒步到县城一带去打探，哪里还有踪影？全家人，包括我在内，有没有任何其他人出去找过？有没有任何其他人担忧过这个女孩的生死？没有！只有妈妈在夜里经常担忧今天晚上她的女儿会在哪里过夜！

　　贫困磨灭了最起码的良心？

　　苦难彻底淹没了爱的火焰？

　　2002年春节，我在孝感农场值班，大年初三你带着她丈夫找到那个荒凉的农场，你居然还找我帮忙给他安排一个差事。姐姐才出走不久，他没有去找她，居然还想到我这儿找个稳当的饭碗!

　　当时我把手头刚刚发下来的800元奖金给了你500元，给了他300元，因为我听说她婚后生了个女儿，听你说那个女孩跟她妈妈长得那么相似，我的心又是一阵绞痛！我根本就不敢去看那个小女孩！因为我怕不能忍受想到她妈妈目前的处境。我让他拿回去买奶粉，要不然，别说300元，就是三分我也不会给他的！我恨不得痛揍他一顿！可是你们让我失望！我交待你把那500元拿回去还债，居然听说你把它拿去打牌输个精光！

　　就是想一想那个刚刚失踪的女儿，你又如何能去打牌？难道贫困真的可以磨灭我们心中最起码的良心？苦难真的可以把爱的火焰彻底淹没？

　　和姐姐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她亲手给我编织毛衣

　　我记得小时候我和她一起在河边的沙地里摘绿豆的美好时光，那时候她是多么天真，多么可爱！扎着两根小小的辫子，我们总是一起比赛看谁摘得更快。

　　我记得念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和她一起给学校干活挖石头，当时我正在用大铁镐挖石头，那个高高举起的大铁镐往后面一挥，把她的额头砸出好大的口子，她甚至连眼泪也没有流一滴！

　　我记得她亲手给我编织的毛衣，买毛线的钱还是她出门给别人打工做橡胶模具赚的钱，工资是如此之低，一个月才300元！还得把钱给家里买化肥！后来我自己跑去看那个做模具的机器，它是如此粗笨而沉重，我不能设想她那样的身体能推得动!

　　我记得有一次她去广东打工回家过年，我拿着扁担步行15里去陈港小镇接她的行李，见了我她赶紧掏出两个大苹果，还没来得及洗我就啃了起来，那时我上初三。那是多么美好的回忆！

　　即使念了博士出来又怎么样

　　能换来一个如此值得珍惜的人吗

　　我痛恨自己太自私！一心想着考大学，大学毕业了工作还不甘心，还要考研究生，研究生毕业了还不甘心，还要考博士，甚至还惦记着将来有什么美好前途！

　　考了这么多试有什么用呢？它们能不能给我换来一个如此值得珍惜的人呢？多少年来，我把自己所有的良知、热血、性情隐藏起来，我假装我的家庭和别人的家庭没有任何区别，我假装我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感动，我甚至假装我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姐姐，我也是这样劝说出去做无用功的妈妈，因为她那样的方式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她！

　　这样我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可是现在我发现这个梦想是如此虚伪，如此脆弱，即使她没有离家出走，念了博士出来我又能给她什么补偿？她还没有出走的时候，我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希望能在外面有所作为，然后把她接出来。可是没想到她会出走，我以为她已经麻木！我以为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傻子！我甚至还有些烦恼去看她憔悴的样子！

　　我的心变得如此冷酷！今天，我不仅要把这封信写出来给你看，让你反思，体会到自己曾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还要把它发送到网络世界中去，虽然我们如今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但是我还是期望奇迹发生！

　　杨德超

　　2005年8月18日

　　（信件有删节，文内小标题为编者所加）

　　你身边某个憔悴女人

　　可能就是我姐姐 世界实在太复杂了，但是我不能放弃希望，并且承诺：尽最大所能去找她！希望大家知道这个消息后，帮我传一传、看一看，你身边某个憔悴的女人可能就是我要找的姐姐！

　　我姐姐身份证上的名字叫杨艳梅，属虎，32岁，湖北省广水市骆店乡孙庙村人，身高160cm左右，额头上有一个硬币大小的疤痕，右颈部有一颗痣，单眼皮，出走时精神分裂。如有消息，请确认后联系杨德超：手机13859908584、固定电话0722-6696530、QQ号85155413、电子邮箱chaodeyang001@sina.com 本组稿件综合《泉州晚报》、《都市快报》

　　从左至右：姐姐、哥哥、父亲、我（老照片）

　　姐姐杨艳梅（摄于1999年）（新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