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和监狱（读读写写）

　　好大雷雨。雨是整块整块拍下来的，一层层摔碎在地上。雷很近，闪电的巨剪刚把天空撕裂，雷就爆炸开来，仿佛急于找到目标，要把什么炸个粉碎。

　　常言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却怕雷，越是没做亏心事就越怕。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还没恶到要由天来谴责。可我知道，雷是不会按道德行事的，一旦被雷照顾了，那就叫不得好死，我若真个罪恶齐天，照顾也就照顾了，我该擎着的我都擎着，但阴阳之电

　　诅咒之中有一句话叫“天打五雷劈”。我不知“五雷”到底是哪“五雷”，可是，从坑人无数的帝王将相，到杀人如麻的绿林好汉，古往今来有名有姓罪大恶极的人，有几个是被雷殛了去的？那些不幸亡于雷电的，倒多是一些连名字列入经传的资格都没有的。

　　人间之事，往往复杂。就像被雷殛了的未必就是坏人一样，住进监狱去的也未必就都是坏人。可人们不这样认为，被雷殛了的，一定罪大恶极，比帝王将相绿林强盗的罪孽都大，住进监狱的，一定也都不是好人，好人怎么会被雷殛，好人怎么会住进监狱？人们的思路就是这样的。凡被雷殛者，世人定要将雷能范围得着的罪过放他脑袋上去，凡住进监狱的，不管是无辜还是冤枉，人们也总要给他安个罪名，雷殛了，住进监狱了，就一定不是好人了。

　　帝王将相绿林强盗朱门大院高台楼阁，雷电一般够不到，监狱距离也远。平民百姓绳床互灶竹篱茅舍，没谁希望坐向雷的落点，也没人愿意住到监狱里去。雷电有雷公司管，住进监狱里去的，总要由一些着装的人牵引了去。雷公什么模样，好像没有谁看到过，着装的人却让人有些害怕。有青年喜欢书写，爱发议论，为此没少惹家人惦记，一天，两个着装的人走进楼来，青年的父亲恰也刚刚进楼，看到着装者直奔家门方向而去，心想坏了，一定是孩子在书写和言论上出了事，便在后面紧紧跟随，不想两个着装的人走到他家门口，一掉头，奔隔壁人家去了，后来一打听，原来是隔壁人家夫妻不和，两个片警前来调停。

　　雷雨天，不敢上网，闲得无聊，忽然有朋友自远方打来电话。好久没有那朋友的消息了，爱写字爱上网的人长时间没有消息，会让人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忽然接到电话，一切又都安好，就让人恨不得通过电话擂上一拳。

　　杜甫若生在电话和网络时代，“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诗句可能要改写。声音也是物质的，它有质感，有温度，雷雨之中，听着远方传来的声音，许多惦念有了着落。电话来得突然，高兴中不知说什么，通过电话，让远方的人听满天炸雷，让朋友猜这是什么声音，朋友说，谁家办喜事，放鞭炮吧。

　　什么时候人们听雷若都能如听鞭炮，那可能就是人类的节日了。

　　《江南时报》 (2005年09月15日 第二十三版)

　　作者：孟庆德